季翊蹲下身子,将地上的月白披风捡起来盖到她的身上,伸手覆上她的脸颊。 丝滑,柔软,像玉石一般,在夜下极其人。 ☆、第15章 想不出名 楼音醒过来时,刘勤正在前来回踱步,一边挠头一边低声嘀咕,眉头都快拧成一个“川”字了。最先发现楼音睁眼的是枝枝,她猛得冲到楼音窗前,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接着扑通跪下,说道:“奴婢罪该万死!” 枝枝跪下的同时,太医们也围了上来,问诊一番后确定楼音已经无碍,大家这才松一口气。刘勤着手走到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姐,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在我家里出了事,你打我吧,你打死我吧!” 楼音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一边儿去。” 嗓音嘶哑暗沉,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惊。席沉一直跪在一旁,听了楼音的声音,默默磕了三个头,说道:“属下失职,这便去锦衣卫领罚。” “行了行了。”楼音依然晕沉沉的,有气无力地说道,“先回再说。” 听到回,刘勤抖了一抖,哭丧着个脸说道:“完了完了,舅舅会扒了我的皮,姐姐,求你在舅舅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我还没娶媳妇呢,我不想死得太难看,我……” 见楼音闭着眼不理他,他耸了一下鼻子,走向最角落,对着刚换下干净衣服的季翊道了声谢:“这番真是多亏了季公子,若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要把命代出去了。” 说完,深深鞠了一躬。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坐在角落的季翊,他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完,几缕发丝贴着脖子,换了一身玄衣服,几乎快要去暗的角落融为一体,若不是刘勤向他道谢,恐怕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季翊突然抬了抬下颌,脸上慢慢漾起一个笑,漆黑的眸子似乎还蕴着雾气,却在暗的角落格外耀眼,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不必道谢,公主也给了报酬的。”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楼音身上,她气血一下子又冲到了头顶,立马弹坐了起来,回想起水中的强吻,觉脸都气得发白了,只是她本就落水瘦寒,倒也没人看得出来。 “本,多谢季公子的救命之恩。” 这一句话,楼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吐出来的,季翊笑盈盈地看着她,眼里神越来越亮,好似山中狮子看见矫健的猎物一般。 “咳咳!”刘勤站在一旁,捂嘴咳了一声,“姐姐,我这便派人送你回。” * 第二一早,长公主便派了人送了补品到摘月,给她的儿子赔罪。皇帝下了早朝也立马赶到了摘月,带着一干太医,仔仔细细把了脉,又盯着楼音喝了一大碗药,这才放心了。 “刘勤这个混账,朕以往当真是放纵他了!” 皇帝这几年老得特别快,四十出头的他两鬓已经斑白,眼角也爬上了细纹,微微发福的身材不服当年的英勇,只是这模样,倒更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 楼音靠着软枕,说道:“姑母已经好好教训他了,算了。” “算了?这小子这些年在京城不知惹了多少事!哪一次不是朕和他父母给他收拾烂摊子?”皇帝愤愤地锤了一下沿,说道,“过了秋猎朕就把他送回西山,叫姐姐好生管教他!” 刚说罢,便有侍女通知纪贵妃来看望楼音了,皇帝点点头,叫了她进来。楼音却是皱着眉头,又躺了下去。 楼音落水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东,尤暇不急不忙地说道:“这几前去探望的人多了去了,本便过几再去吧。”说罢,便转身去了太子寝殿,恰巧在门口遇上了来回踱步的商瑜,她着个肚子,频频向里面张望。见尤暇来了,连忙撑着行礼,“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尤暇觉这几商瑜越发不安分,总找着各种理由往太子寝殿跑,尤暇倒也不觉得她能作出什么妖,便带着她进了寝殿。 太子的寝殿门窗紧闭,尤暇一进去便皱了眉头,吩咐下人把窗户打开。她坐到太子边,见他还半昏睡着,便将杯子掖好,低声询问侍女:“殿下又睡过去了?” 侍女点点头,也低了声音说道:“早晨喝了药便睡过去了。” 尤暇点点头,突然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在回头时,太子已经睁开了双眼。 “醒了?”尤暇摸了一下太子的额头,说道,“怎么还有些发烧?快去传太医。” 太子按住尤暇的手,动了动干涸的嘴角,正想说话,一旁的商瑜却扑了上来,按在太子大腿边上。 “太子,妾身好想你啊……”商瑜兀自伏在沿上,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自妾身嫁进东,难以见上太子一面,就连胎气不稳时,也不能寻太子陪伴一时,妾身……” 太子眼角了,斜眼去看尤暇的反应,只见她面无表情,端着一碗参汤慢慢地吹气,好似面前没有商瑜这个人一般。 “闭嘴。”太子终于出声打断了商瑜的哭诉,嗓音里还带着嘶哑,“太子妃坐在这里,哪有有你说这些闲话的份。” 商瑜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见了太子一面,竟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应,她呆呆地看着太子,不敢相信几个月前还对她柔情似水的男子此刻竟会当众训斥她。到脸颊的泪水顺着下颌留到脖子上,让人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泪水,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太子却接着说道:“你回去休息吧。” 有几个使婆子走上来,半扶半挟地将呆若木的商瑜拉了出去。尤暇看着门关上了,这才舀起一勺子参汤,喂到太子嘴边,“太子今好些了吗?” 太子张开嘴,下了一口参汤,温润腻的觉浸慢了喉咙,他说道:“好多了。” “嗯。”尤暇放下碗,伸手摸着太子的额头,柔声道,“太子不过是被足而已,可不能就此一蹶不振了,得好好振作起来,否则,偌大的朝堂,何人还配站在父皇下首?” 太子眼睛倏地一亮,抬起手覆在了尤暇的手背上,轻轻按了按。 * 而这厢,商瑜被赶出太子寝殿后,半晌才回过神来。她顾不得泪伤心,径直便往自己亲姐姐商瑾的寝殿里走去。 商瑾自小产后身体一直很弱,走几步都不过气,此时脸苍白,发丝也着,刚被侍女从上扶起来坐着。见商瑜来了,也不理她,鼻子里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了。 商瑜也没心情跟她置气了,冷笑一声便径直坐在了她姐姐面前,“什么时候了,姐姐还在跟我斗气。” 对方还是不理,商瑜继续说道:“咱们都快被别人踩死了,你还在这里跟我窝里斗,当真是想被尤暇一辈子踩在脚下?” 商瑾冰冷的面容有一丝松动,却依然不看她的妹妹。 商瑜简直恨铁不成钢,现在什么形势了姐姐还有心情在这里发小脾气?对,她是私自勾搭了太子,可如今人都嫁进来了,姐姐还能把她赶出去不成?况且商家败落,姐姐的太子妃之位莫名被掳掉,她们两姐妹的身份突然从天上掉到地上。尤暇进了东也将她俩打得暗无天,太子见商家无用了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火都要烧到头顶了,姐姐还在这里与她置气? “你若还要与我置气,只管在这豆腐大的四方天里窝着吧,到时候怎么被尤暇作践得皮都不剩你都不知道。”商瑜被气笑了,她姐姐这点心,也是幸亏没有当上皇后,否则定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听了商瑜说这些,商瑾也是有所触动的。她不是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形势,只是如今被困在这四方天,她连手都伸不出去,而尤暇把持着东,娘家又强势,自己拿什么与她斗? “我们……”商瑾舔了舔嘴角,问道,“怎么做?” 商瑜见自己姐姐开窍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眯了眯眼,出丝丝凶光,“算计我们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第一个,便是那始作俑者楼音。她一回京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商家打落至尘埃,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皇后之位。 楼音与太子不对付她们是知道的,虽说没有抬到明面上,可谁人不知早些年纪贵妃便与已故皇后撕红了眼,皇后过世,太子与楼音长大,皇帝又明显偏楼音。宠也就罢了,偏偏还让她干政,这可是对太子地位的威胁,两人暗地里不知道较了多少劲儿了。所以楼音定是处心积虑将自己表妹推到太子妃之位,不惜以整个商家为代价。 想到这里,商瑜暗自咬紧了银牙。那尤暇也不是省油的灯,出阁之前装得那样贤良大方,将她们一众人都哄骗了过去,嫁过来后便出本了。况且,当初太子出了那样的丑闻,她还死活要嫁过来,可不就是与楼音商量好了要夺这太子妃之位? 商瑜脸又青又白,一字一句说道:“楼音和尤暇,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呵。”商瑾却笑了出来,“你也太天真了,楼音是谁?尤暇是谁?即便咱们商家鼎盛时,也不可与她们抗衡,何况现在咱们成了破落户。” 说着,她伸出手指着门外,“你且看看,父亲以前的学生,哪个还与我们来往?我递出去的帖子尽数被退了回来!商家本来就族系单薄,此刻旁系的亲戚的都尽数与我们瞥清了关系,试问我们还能怎么报仇!” 商瑾说的话,商瑜都懂,可她不能就这么认了。握紧了拳头,红了双眼,商瑜说道:“即便咱们商家没有人了,难道贵妃娘娘能忍得下这口气?” “你糊涂!”商瑾气极,锤了几下板,“贵妃娘娘为何忍不下这口气?你且看看太子对尤暇的态度便知,他们可乐意娶尤暇了,尤将军可是握着大梁大部分军权啊!” “可……”商瑜嘴发白,说话的声音慢慢小了些,“可尤暇是楼音的表妹啊……” “那又如何?女子嫁人从夫,尤暇嫁给了太子便是太子的人,难不成还会胳膊肘往外拐帮着楼音不成?尤将军难道会毁了自己女儿一生与太子作对?即便是太子与楼音不对付,那也只是楼音仗着现下皇上宠她而已,后嫁了人,便规规矩矩相夫教子,她还能折腾出花儿来吗?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难不成尤将军会弃自己女儿不顾去帮楼音?笑话!” 商瑜觉得自己姐姐说的在理,可她却隐隐觉得其中有地方不对,这储君之位,太子真的就坐稳了吗?大梁不是没有出过女帝,而以皇帝对楼音的宠程度,一切还真不可知。但这一切她自然不敢说出口,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姐姐了,便只能孤军作战。 商瑜始终觉得,自己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与楼音不了干系,楼音的野心也一定威胁着太子。姐姐想不明白,不代表纪贵妃想不明白,如今能与她站在同一战线的,也只有纪贵妃了。 想到这里,商瑜立即决定进一趟,找纪贵妃议事,便与尤暇说要进看望纪贵妃。尤暇倒也不阻拦,商瑜便派人传话到里,可纪贵妃近忙于安排秋猎事宜,没空见她。 商瑜心里焦灼,在屋子里更是坐不住,便到东园子里散心,看着园秋,却心生一计。 “秋天,秋猎……”商瑜念叨着,目光突然犀利了起来。 ☆、第16章 想不出名2.0 京都的秋天总是来得特别快,树叶好像在一夜之间就泛了黄,百花齐放的御花园也不知那哪个时刻,收敛了光芒,唯有秋菊悄悄开始绽放。 而摘月的月季,依然盛开着。楼音落水受寒,出不得门,枝枝便一大早去园子里摘了一捧月季,摆到了楼音寝殿里,本想着多放些月季花,楼音的病能好快些,谁料楼音一看见枝枝捧了月季过来,便抓了一把剪子,把那些花儿剪得稀烂。 看着碎落一地的花瓣,枝枝吓得普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不停摧残着花瓣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楼音握着剪刀,转头看枝枝,“你做错什么了?” “奴、奴婢……”枝枝憋红了脸,不知如何回话,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她刚把公主最喜的月季捧进来,公主就剪烂了这些花,那一定就是她惹公主不高兴了。 “你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楼音眯了眯眼,看着被自己剪得光秃秃的花枝和杂碎的花瓣,还是觉得不解气。 “去把摘月的月季全都本铲了!”楼音刚说完这句就咳了起来,款冬姑姑立马上来给她拍背顺气,这刚过气来,楼音又道:“还有御花园,皇里所有的月季花全都给本铲了!” 也不知是咳的,还是气的,楼音病后苍白的脸涨得通红,眼里还爬着血丝,双手竟在止不住得颤抖。 枝枝咽了咽唾沫,不敢问原因,立马爬起来去吩咐了。 款冬姑姑拍着楼音的背,看她情绪稳定了才问道:“公主向来最喜月季花,为何突然大发雷霆要铲除所有月季?” 楼音双手握拳,定定地看着地上的月季花残体,贝齿咬得紧紧的,并不打算回答款冬姑姑的话。 世人只知道大公主月季花如命,却不知这只是屋及乌。原是季翊最月季,那是百般恋季翊的楼音便在这摘月种了一园子的月季,皇帝还请了皇最得力的花匠来照顾这些花,又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才使得这些月季花四季长开。 重生后的楼音一心只想着如何对付太子和季翊等人,却没大在意摘月的月季花。而如今,她一看到月季花便想到那夜落水时,季翊那强势的吻,和那种将她掌控在手里的眼神。 “到底是为什么!”楼音快要咬碎了牙,指甲只深深陷入掌心。故意用假的信来戏耍她的人是季翊,在她的吃食里投放夜明珠粉末的是季翊,一次又一次无形地挑衅她的是季翊,而跳入水中强吻了她才将她救起的也是季翊! 这一次又一次反常的行为本不该是这个时期的季翊该有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楼音想得出神,直到外面的女进来通报,才拉回了她的思绪。紧接着,和妃带着他十三岁的儿子和一盒子牛菱粉香糕,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楼音向来喜和妃,她的为人就像她的封号一样,和和气气,从不与人争红脸,也不与其他妃子争风吃醋。在里不算得宠,但皇帝素来喜她的格,且她又是世家大族的女儿,所以在后倒是活得安稳。 而他的儿子便是二皇子楼玄,长得胖乎乎的,在里是出了名的贪吃。资质一般,平里又不读书,少不得被太傅和皇帝教训,但除此之外也算安分,皇帝倒也疼这个儿子。 “早就知道公主病了,但想着平里来探望的人不少,公主又不喜吵闹,所以这时才来探望公主,还望公主见谅。”和妃将牛菱粉香糕放到案桌上,说道,“公主不缺补品,想着病中的人总欠缺些味觉,便带了点小糕点来看望公主。” 楼音站起来接了和妃,又看了一眼二皇子,惊讶得说道:“不知不觉,二弟已经与我一般高了!” 和妃笑着摸自己儿子的头,说道:“再这么贪吃下去,很快就要比公主高了!” 二皇子噘嘴,坐到一旁去,眼睛在屋子里扫一圈,便看见了楼音摆在食案上的糟香鹌鹑。他咽了咽口水,直溜溜地看着,眼珠子都快落到鹌鹑里了。 楼音见状,一边让枝枝把鹌鹑端过来,一边说道:“我刚才看书时有些饿,便让御膳房送了一道吃食来。而二弟这眼睛,偏偏看不见摆在一旁的《三十六计》,只看见了那糟香鹌鹑。” 二皇子不好意思地摸头,脸上一阵红晕,和妃也假怒说道:“别人像他这么大时,四书五经早就背了千儿八百遍,而玄儿呢,且不说别的,就这《三十六计》拿起来五六遍了也没看个通透。” 楼音笑了笑,又与和妃聊了一会儿闲话。母子二人在摘月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起身告辞。出了摘月,和妃摸了摸二皇子的头,问道:“几后秋猎,玄儿就在里陪母妃可好?” 二皇子点头,笑着称是。 和妃上了轿撵,二皇子在楼音处吃了许多零嘴,便在一旁跟着轿撵走,权当消食。 到了抄手游廊,路便窄了些,抬轿撵的人放慢了脚步,生怕摔着了贵人,可一转角,却见另外一台轿撵面而来。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