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王太医也曾说了千万遍,皇帝早就听到麻木了,他随意地接过侍女递来的丝绢,擦了擦嘴角,又屏退了容太医和其他侍女。 此时养心殿内又仅剩楼音与皇帝二人了,四周都寂静地只能听见窗外寒风呼呼吹过的声音,皇帝靠着大枕,半阖着眼,说道:“阿音,正月里便与南侯完婚吧。” 楼音心里突然一跳,说道:“为何?” 皇帝脸上波澜不惊,轻声说道:“朕想亲眼看着你嫁人,才算对你母后有个代。” “儿臣嫁人不急在这一时,父皇……” “朕怕看不到那一天了。”皇帝仰头睁开眼,仰着头望着房梁,说道,“朕的身体是一不如一,怕撑不到你嫁人生子那一天。急切完婚是委屈了你,但朕的时不多了。” 皇帝这话让楼音心里愧疚不堪,她突然愤恨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算计自己父皇这一行径,但心里惭愧着,她还是起身半跪了下来,说道:“父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父皇会好起来的。” 皇帝摸摸口,然后伸手扶起楼音,“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无论如何朕也要先将你安置好了才会放心。” 但是楼音心里闹不明白,皇帝突然急着要她成亲,是放弃了立她为储君的念头,还是想借南侯之力为她保驾护航坐上储君之味。 若是前者,她便不得不利用季翊这把隐形的利剑了;若是后者,那南侯留着还大有用处。 正月里完婚,打算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皇帝倒不是不能为她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但仓促之中到底有些委屈了,不过楼音倒是表现得不在意,她说道:“进来父皇龙体欠安,若儿臣大婚能为父皇冲喜,婚礼简陋些儿臣也是不在意的。” 不知为何,如今一提到大婚,楼音脑海里却全是季翊的身影,她在想象季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会疯狂到什么程度。这样想着,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兴奋,还夹杂着一丝期待的觉。 许是与他一样的疯魔了吧!楼音突然暗自唾弃自己,竟会去期待一个疯子的反应,莫不是与他一样疯了吧! 皇帝见楼音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掩嘴咳了咳,说道:“阿音回摘月吧,现下这时刻,妙冠真人该来养心殿了。” 楼音突然想起刚才在皇帝边看到的牡丹纹瓷瓶,她试探地问到:“父皇病中还在吃丹药?” 皇帝点头承认,“妙冠真人的丹药无毒无害,若此时断了,怕是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皇帝眼里出一股惊恐的颜,似乎觉得断了丹药比敌军宾临城下还可怕一般。 楼音看着皇帝的表情,想着妙冠真人幸好没有太大的野心,否则以他蛊惑皇帝的能力,恐怕这天下又要多一个傀儡皇帝了。 “太医可曾说过,丹药对父皇的病情是否有影响?” 皇帝咂摸着嘴说道:“那倒没有,容太医每例行检查丹药,倒是与病情无害。” 楼音嗯了一声,闪烁着双眼退出了养心殿。 ☆、64|第 64 章 楼音刚走出养心殿,眼前猝不及防地闪出一个人。 妙冠真人生得富态,不成想动作还如此捷,他眼角垂着,身上的道袍崭新,脚下动作飞快,嘴里却不急不缓说道:“公主来看望皇上?” 楼音瞟了一眼周围,往角落里挪了两步,妙冠真人也识趣地跟着她去。 “父皇现在认为自己病入膏肓了。” 妙冠真人只是嗯一声,眼睛盯着脚尖,说道:“看来贫道这差事儿办得还不错。” 他此刻还有心情调侃,说明确实是十拿九稳的,楼音便也不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谈论这些了,她呼了一口气,白的烟雾袅袅升起,“本一直不曾想明白,还请真人明示。” 妙冠真人挑了挑眉,示意楼音继续说。 “上一次真人在游廊里对本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妙冠真人将那自己说过的话回想了一遍,笑了笑,正开口,就见长福走出来,看了一眼楼音,又看了一眼妙冠真人,说道:“真人和公主怎么到这儿来了?可叫奴才一阵好找,皇上正找真人呢。” 妙冠真人拂了拂袖子,一幅言又止的模样,对上楼音探究的目光,终是没有开口。 楼音不她的故玄虚,冷哼一声后往台阶下走去,“这个老秃驴,本竟一时听信了他的胡言语。” “公主您小心。”枝枝扶住她,说道,“今公主不是宣赵国公夫人入吗?奴婢派人去了,刚回话过来,赵国公夫人病了,说是改再进来。” 楼音抿着,好一会儿才说道:“病了?严重吗?” 枝枝摇头,“奴婢不清楚,派去的人也没见到夫人,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来回话的。” 主仆二人说着话,慢慢回了摘月。 楼音心里装着事儿,独自一人踱进了寝殿,将其他人留在了外间。她今专门去养心殿的原因,是听到了朝廷的风声。 早在皇帝下旨赋予她摄政之权时,太子妃便开始游说六部九卿上朝弹劾她,而楼音又托了妙冠真人去言官面前走动,那些个谏官自然以为是太子的意思,一纸奏折便弹劾到皇帝面前了。 但今皇帝见她,很明显已经动了另立储君的心思了,可好似总差那么一点火候,让皇帝下不了决心。 楼音心里烦闷,如今太子监国,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在这关键时刻大气都不敢,事事尽听齐丞相的,虽说没了一个太子该有的决断,但总好过出差池来。 可如今抓不到太子的把柄,就无法让皇帝下定决心。 烦闷地扶着额头,正好敲门声响起,枝枝在外面说席沉有事回报。而走进来的席沉,脸上也是愁难掩。 “公主,属下带着人返回了那遇袭的地方,尸体已经不止去向,只剩地上残留的血迹。”他皱着眉头,眼里尽是疑惑,“离那地方不远处有一悬崖,下面是奔腾的江,属下估摸着尸体是被人推了下去,怕是尸骨无存了。” “砰!”得一声,楼音捶了一下桌子,恨恨地说道:“如此说来,倒是让幕后凶手逍遥法外了?” 她冷冷地看了席沉一眼,继续说道:“本要你们这群锦衣卫有何用?” 席沉身体一颤,双眼垂了下去。跟在楼音身边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可见是真的失望之极。他目光坚毅地盯着地面,像是要把这砖石凿穿一般,“属下定会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眼看着他转身就要出去了,楼音叫住了他,“回来,先出去一趟质子府,把季翊请来。” 席沉连眼神都不曾闪动一下,径直出了摘月,骑上自己的马冒着风雪向质子府飞奔而去。 若说这京城的府邸,大的是权贵之家,小的是富商之家,唯有这质子府显得不伦不类,门外异常冷清。 席沉翻身下马,门外守着的人大多都认识他,只抱拳行了个礼便放他进去了。因楼音以前常常派他来这质子府请人,他对立面的构造倒是悉,门路地便走到了正房前。 院子里倒是修整得干干净净,下人们也来来往往的,但席沉总觉得这里少了几分人气,像是常年无人居住一般。他看到郁差守在门外,便说道:“奉公主懿旨,前来传季公子入。” 郁差脸上冷冷的,负着手挡在了门前,说道:“我家殿下身体不适,怕是进不了了。” 席沉眉头一簇,看着郁差,捏紧了手中的剑柄。做侍卫的便有这点不好,稍有不顺心的便想着要动武。 这时,正房的门突然开了,一身玄衣袍的季翊披着一件鹤氅出现在席沉眼前,他脸上依然没有血,病态尽显,“稍侯,我换了衣衫便入去。” 郁差心里不,刚想开口说什么,季翊已经关上了门,连背影都没有留给他。 席沉稳稳站着,还在想着为什么季翊在室内也穿着鹤氅,转念一想他这些子大伤小伤不断,倒也明白了。 没多久,季翊便出来了,玄的袍子换成了月牙的,鹤氅也换成了灰锦裘皮大氅,原本病态的神如今倒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息,席沉算是明白为何楼音如此恋这样一张脸了。 季翊乘坐的马车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黑平头车,郁差与席沉各骑了一匹马走在前头。很明显,郁差很不愿季翊走这一趟,他的脸都快比关公黑了,好像那皇是什么曹地府一般。 进了门,便不能再乘坐马车了,季翊从马车上下来时,席沉才注意到他的脚步虚浮,看样子确实身体不适。可惜季翊还没有资格在皇内乘坐软轿,便只能步行至摘月了。 里各个女太监都低着头匆匆来往,季翊往远处看去,在游廊尽头看见一黄衣女子缓缓走着,走近了才发现,那正是许久不曾在京都面的秦语。 秦语停在了季翊面前,笑盈盈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看席沉,说道:“又去见公主呀?” 她的语气轻快,笑容娇俏,若不是眼底有一片青黑,仿佛让人又看到了以前那个甜美可人的南侯府嫡小姐。 季翊不做声,本想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皇里,可想起前几听说她请旨为楼音做嫁衣,如今又是从制造局的方向走来,便没再开口多问。 只是她一双柔的双手上布了针眼,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季翊终是开口说道:“秦小姐夜以继地为公主做嫁衣,真是令人动容。” 秦语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只是片刻,又恢复了那完美的弧度,季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笑着说道:“侯府能有福气尚到公主,我做些小事又算的了什么呢?” 季翊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如今他不想再接话了,便笼了笼大氅的领子,径直往摘月去,只留秦语站在风雪中看着他的背影,笑容依然映在嘴角久久没有消失。 * 季翊走到摘月时,门紧紧闭着,新刷的红漆还透着一股难闻的味儿,门多出了许多侍卫,是太子的人。 席沉随便问了一个小太监,“太子来了?” 那小太监缩着脖子点了点头,席沉却脑子疑问。太子平里是不会主动踏进摘月的,除非楼音亲自请了他来。可楼音才让他去传季翊入,怎么又把太子叫来了? 带着腹疑问,席沉叫小太监打开了门,刚走到正殿外,便听见里面一阵争吵声,太子的声音明显盖过了楼音,只听见他一人在那里怒骂。 席沉赶紧加快了脚步飞奔过去,也不管身后的季翊了,见枝枝守在门外,连忙问道:“里面怎么了?” 枝枝努嘴,撇着眼睛说道:“还能怎样,吵起来了呗,太子如今见了公主能和颜悦吗?” 眼看着席沉就要往里去,枝枝一把拦下他,说道:“你现在闯进去像什么?这些年这场面还见得少吗?太子殿下他又不会动手,你不用……” 枝枝话还没说话,就听见“啪!”的一声,从殿内传了出来,清脆响亮,如惊雷一般。 枝枝惊得合不上嘴,看着席沉说不出话来,席沉瞪她一眼推开门便冲了进去。 看到眼前的场景,连席沉也愣在了原地。 楼音跌倒在地上,重重地着气,单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可她的手怎么也挡不住脸上那一道巴掌印,而嘴角渗出的一丝鲜血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这些年来,太子和公主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可他却从来不敢动手,如今倒是好了,不但动手了,还一巴掌把人拍到了地上。 枝枝几乎是冲过去扶起楼音的,席沉挡在了楼音面前,第一次直视着太子,眼里还带着敌意,好像太子再敢动一下,他手里的剑就不认尊卑了。 可太子也愣住了,他呆若木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看了一下楼音,心里其实已经如寒冬三月了,他似乎瞬间就想到了皇帝震怒的样子,可如今人也打了,他后悔也没得地儿了,于是迅速收起脸上的神,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楼音,“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拂袖走了。 楼音低着头,盯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嘴角的血,趔趔趄趄地走到榻边坐着,这才看向一旁的季翊。 从他进来看到眼前的那一幕起,好像是一座雕像一般,脸上没有表情波动,亦没有眼神的变化,就那样站在一旁,连枝枝都没有注意到他何时进来的。 ☆、65|第 65 章 “传太医!”款冬姑姑见到楼音脸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血迹,眼光迅速扫视了楼音周身,“公主您还有哪儿受伤了?” 楼音转过身,用手背擦了嘴角渗出来的血迹,说道:“无碍,用不着传太医。” 款冬姑姑哪儿能依楼音,她伸手去触摸了一下楼音的脸颊,见她“嘶”的一声,便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太子殿下怎么下得了手!这大婚在即,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说话间,琦兰和香儿已经拿了药膏来,款冬姑姑拿着药膏,一边往楼音脸上擦一边说道:“公主忍着点儿疼,这可前往不能留疤了,这……” 楼音突然按住她的手,说道:“姑姑先出去吧,本有话要与季公子说。” 款冬姑姑的手僵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季翊,只见他默然地站在角落里,眼帘低垂,手指有意无意地拂着衣袖,好像完全没看见这殿刚才的阵势一般。 “那奴婢与太医在外面候着,公主说完话一定要先让太医瞧瞧。” 连同枝枝与席沉一同退了出去,几人站到了偏殿里。席沉始终注意着里面的情况,许久不见动静,这才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枝枝绞着手指,往杌子上一坐,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就是太子殿下今进,又被皇上训斥了,咱们也知道皇上平时怎么训斥太子殿下的,无非就是拿殿下和咱们公主比,所以太子殿下大抵心里不痛快了,来找公主的不痛快。”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