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摄政公主,连审问害死皇孙元凶的权利都没有吗?” 管事太监挪了两步,一伸手说道:“公主请吧。” 楼音扬了扬下巴,跟着管事太监往去了。 说起来东建成这么些年,楼音来这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她不动声地张望着四周,原来东有了女主人,还是这么地冷清啊。 东很大,走了很久才到关押那娘的地方。仅仅是一间破旧的柴房,十几个侍卫守在外面,面无表情,像立着的雕塑一样。 楼音想进去,可最中间的两个侍卫立刻拿起刀柄横在了楼音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未得太子殿下传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楼音挑了挑眉,在这件柴房前面踱了两步,立刻转身走了。 毕竟这里是东,太子的地方,也就是对她最有敌意的地方。 管事太监没想到楼音这么轻易地就走了,他以为楼音会强行进去。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到时候再提心吊胆的。 “奴才给公主引路。” 管事太监的语气冷冷的,像是太子对楼音的一贯态度,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楼音嗯了一声,说道:“我要去见见瑾侧妃。” 这件事,好像不能拒绝。管事太监抿,侧过身往相反的方向伸手,“那公主这边请。” 东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完全沉浸在一股低沉的气氛中,没人注意到楼音正当光明地进入了瑾侧妃的寝殿。或者说,瑾侧妃的寝殿就没几个人。年迈的老嬷嬷摇着扇子不知在熬些什么,双眼虚着似乎随时要睡着似的,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太监倚着门槛打盹儿,四个侍卫抱着自己的佩剑,时不时地打着哈欠。 楼音问道:“听说瑾侧妃才是幕后主谋,怎么却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侍卫看着?” 言下之意,倒是那个娘毕竟像主谋。 “一个疯女人,又指望她能有什么本事?”管事太监语气不善,听起来总觉得别有所指。 “有时候别小看了女人,特别是发疯的女人。”楼音回头看着那太监,眼里带笑,“今天能杀了皇孙,明天说不定就能杀了太子。” 管事太监的口突然一窒,听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楼音走了进去。 寝殿里黑的,一应地摆饰全都撤了出去,一张黑木八仙桌上只有一套缺了角的茶壶,也不知里面有没有热茶。 楼音环视一圈,自言自语道:“太子可真不厚道,瑾侧妃到底还是侧妃,如今的生活竟不如一个下人。” 突然,隔着几层纱帐的内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楼音定睛看了看,似乎是个人影。 她慢慢走近,一把掀开幔帐,看见一个面容枯槁的女人蓬头垢面地缩在角落里。 “商瑾?”楼音有些不可置信,她连着看了好几眼,“你是商瑾?” 上的女人不说话,空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楼音,半晌才长了长嘴,说道:“放肆,见到本还不行礼!” 楼音皱着眉头退了两步,商瑾直起了,衣裙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把枕头了进去,她指着楼音道:“本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本怀着皇长孙,你们休想觊觎本的位置!” 楼音站住不动了,错不了,这就是商瑾。尽管她早已没有了以前的花容月貌,但眼里的神情骗不了人。 楼音突然失声笑了出来,算一算子,距离她重生回来才不过大半年的时间,那是商瑾还是意气风发的太子妃,是商家的骄傲,而如今,她却如同一个蝼蚁一般苟活在东。 “即便曾经有尊贵的身份,如今依然落得了这样的下场。”那管事太监无声地走了进来,说道,“如今太子想了解了她的命,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不过是念着往昔地情分,才留她活到现在。” 楼音哦了一声,不回他的话。原本想来商瑾这里套一些话出来,但如今看来,不需要她再多问什么,一切已经昭然若揭了。 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女人,能指示娘去谋杀皇孙? 反正楼音是不信的,但是太子信不信,就由不得她了。 楼音转身再次走了出去,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东了。管事太监引着路,步子迈得极快,恨不得赶紧送楼音出去。只是半道上,一个女跑上来,在那管事太监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又赶紧退了下去。 太监垂着眼帘点点头,又继续引着楼音出去,直到将楼音送出了东大门,他才转身回去。 “枝枝,刚才那个小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吗?” 枝枝点点头,她自小习武,虽不见得有高强的武艺,但听力异常灵,又会看语,刚才她便将那女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说,刚刚那娘在柴房里畏罪自杀了。” 楼音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了出去。 东外,楼音的马车早已候着,席沉站着不动,言又止。这时,季翊负着双手从马车后走了出来。 楼音望望天,夕西下,今已经快过去了呢。 “公主,随我去一趟质子府?” 楼音点头,没有拒绝,她想知道季翊所谓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 夜□□临,质子府的灯却亮着,特别是正房内的碳火还烧得很旺,像是随时候着客人一般。 季翊带着楼音去了他的卧房。 “带我来这里干嘛?”楼音稍有戒备地停在了门口。 季翊回头,眉梢微微翘起,笑得百花失,“自然是有机密的东西给公主看。” 说完,他又走近楼音,凑在她耳边说道:“况且,公主不是最喜留宿这里吗?” 一句话说得楼音气红了脸,她甩甩宽大的袖子,径直走了进去,然后站在前说道:“你要给我看什么?” 季翊拿着火折子,站到边点亮了两盏灯,又慢慢地踱到桌子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楼音,“外面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楼音一口就喝下了整杯茶,然后重重地搁在了桌上,继续盯着季翊看。 季翊不慌不忙地走向高柜前,打开黑地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抱到了桌上,然后揭开盖子,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沓信。 他把那些信全部取了出来,放到楼音面前,说道:“今晚你可能不能在门下钥前回了。” 楼音已经听不清季翊在说什么了,她看着那些信封,有的已经陈旧了,纸张泛黄,有的还很新,像是近才写的一样。 但最引楼音目光的,是信封上面的字。 “文远亲启。” 文远,是尤铮的字,而信封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狂放,是尤暇的字迹错不了。 还没有打开信,楼音心里巨大的雾已经开始渐渐散开了,相应的,她的双手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她心里好像已经猜到了信里会是什么内容,但依然没有勇气亲手阅读他们。 季翊站了起来,随手从一堆信中挑了一封出来,利落地打开信封,抖了抖信纸,摊开在楼音眼前,上面的内容一览无余。 估摸着楼音看完了,季翊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中,又打开另外一封信,以同样地姿势展示在楼音面前。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即便后,楼音终于自己伸手去拿信封了。 “吾兄勿念,京都一切安好……” 楼音念着每封信结尾的一句话,牙齿都在轻颤。 她曾经猜想过尤暇执意嫁给太子的各种理由,最后认定了她是想登上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原来,她的志向远不止于此。 放下手中的信,楼音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到了头顶。将每一封信都看了,她虽然不愿相信,但白纸黑字,张张都诉说着尤铮与尤暇的子野心。 而且,在这野心之路上,她也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你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些信?” 季翊一边整理着这些信,一边说道:“尤铮在南疆,接壤周国,我要截获这些东西比你容易得多。” 楼音不说话了,她叉着双手抱住臂膀,转过身背对季翊。 即便屋子里烧着地龙和碳火,她还是觉得很冷。 这时,背后袭来一阵暖意,她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季翊在她耳鬓厮摩着,说道:“夜里,我会派人将这些信送往东。” 楼音一怔,忘记了挣开季翊的怀抱。 他双臂收紧,手掌按在楼音的手背上,下巴蹭着她的脸颊,说道:“怎么谢我?” ☆、72|第 72 章 楼音低下头,将季翊的手指一地掰开,然后说道:“这就是你送给我的大礼?” 季翊不可置否,“一旦太子不再信任太子妃,你以为他还能成什么事?” 他的话正中楼音的疑惑,她蹙紧了眉头,说道:“那时,也是这样的?” 季翊自然明白,楼音口中的“那时”,是指她前世下狱之后,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如今能告诉她这些的,只有季翊了。 “正如你在信里所见,陈作俞这些年贪下来的巨款不是尤铮唯一的钱财来源,他的手伸到了各州各府,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妹妹帮忙。”季翊的语气很轻,将这一场足以掀起大梁整个朝廷风波的事情说得平淡无奇,“敛财屯兵,野心。” 楼音虽站着波动,但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内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那,舅舅的死……” 季翊的脸在烛火后明暗相映,他往窗下走去,说道:“如你所想。” 楼音突然连支撑自己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整个人往墙上靠着,后背贴着冰凉的柱子。 那时,她以为在北疆突然暴毙的尤将军是死于太子之手,如今看来,她倒是冤枉太子了。只是事实的真像更令她难以接受,不过不解释并不代表想不明白,皇帝为何敢将虎符给尤将军?因为知道他的忠和义。为忠,他不会利用手中的军权谋朝篡位;为义,皇帝却是想,当他驾鹤西去,不管楼音与太子谁落了下风,尤将军都不会坐视不管,至少会护他们平安。 然后他的忠,在尤铮与尤暇眼里却成了极大的绊脚石。若有朝一他们真的起兵谋反,光靠尤铮手里在南疆悄悄囤起的兵哪里足够与尤家军对抗?那不如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得到他的虎符,简直如虎翼。 看着楼音脸由青转白,季翊便知道她许是想通了所有关节,于是笑道:“怎么样?自己与太子斗了大半辈子,才发现真正的黄雀还在身后?” 即便季翊的话里充了嘲讽,楼音此时也无法在意了,她坐着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另一件事。 在尤暇写给尤铮的信里,楼音看到,原来今那去世的两个孩子,一个还未周岁,一个还未降临到这世上,都是他们兄妹的垫脚石。 尤铮想要得了这江山,自然是不能让太子有任何血脉的,玓儿自然是要牺牲。而尤暇肚子里的孩子,着实是个意外。她这大半年来为了不怀上太子的血脉,一直悄悄喝着药,可惜这个孩子那么顽强,依然生长在了她的肚子里。 尤铮知道此事后,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吩咐尤暇,这个孩子不能要。 楼音不知道尤暇在安排今天这一出戏时有没有过犹豫,但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这一下,太子两个孩子都没了。 季翊房里的熏香燃着,飘出袅袅的白烟。楼音有些昏昏睡,问道:“太子会相信这些信吗?” 季翊站在边,躬身展开了被子,说道:“信与不信,他自己会去查。” 说完,楼音的眼皮已经跟灌了铅似的睁不开,她用最后一丝意识说道:“你……” “我曾许多个夜晚辗转难眠,所以我的屋子一直熏着安眠香。” 他的话音轻飘飘地落进了楼音耳里,她已经合上了双眼,面容安详。 季翊把楼音抱起来,放到自己的上,刚一转身,郁差就走了进来,将桌上那装着信的盒子抱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灯始终亮着,枝枝与席沉守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有些担心,但两人眼神了许久,最终决定默默等着。 *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