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首,其中道理谁都明白。毕竟现在陛下不理朝政,如果太子殿下再出事,这大苍可不就要天了。 “当初张太医如何进的张家,如今可查明了?” “属下…仍未查到。”那人有些惭愧,“当初张府付为灰烬,属下派人去打听张太医的儿,亲朋好友,竟谁也不知,都道张太医平素独来独往,与人不亲近。前些子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和张太医有五分相似甚肖其子的青年,那人又道确实有父曾为太医,但在多年前就已逝世,属下查明也确实如此,线索便断了。” “出去,自领十板。” “是!谢太子殿下。” 太子复起身,踱至窗外,空中星光正逐渐暗淡,天光初显。 他抬起沾了一丝血迹的右手轻嗅,似乎还能闻到之前在那刺客身上染上的淡香。 那香味他再是悉不过,正是长姐清悦常熏的沉水香。 一夜无梦,眠正酣,阿绵就被外面唧唧喳喳的鸟叫声闹醒。 才出了个声,就有婢女推开门笑道:“小姐醒了。” “怎么这么热闹?” “小姐不知,今一早就有几只喜鹊在廊前叫唤呢。”婢女为她罩上外衫,“夫人见了也高兴得很,说是吉兆,又是在小姐房前,道小姐最近有好事发生呢。” 阿绵扑哧笑道:“有好事?我可想不出最近有甚么好事会与我相关,香儿小九她们呢?” “她们在拿谷子喂那几只鹊儿呢,它们倒也乖觉得很,似是知道奴婢们好意,见人靠近都不会飞呢。” “哦?”阿绵有些好奇,推开小窗看去。檐前果然立了几只娇小的喜鹊,正叽喳叫着,不时啄一下香儿她们扔去的谷粒。 “奴婢们都说是有灵的,才在小姐房前不走呢。”婢子接道,“可惜夫人不让奴婢们抓来养着,说是会折了福气。” 阿绵点头,“这种鸟儿特地抓来养着倒失了寓意,若因为没照顾好有个什么意外就更不好说了。你去叫香儿她们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嗯。”阿绵抵颌朝外眺望,除了那几只可的喜鹊,还有不远处小花园目的。 对窗外轻轻气,扑鼻而来的是这个时节特有的泥土芬芳和晨风送来的湖水气息。 意盎然,叫她不由心情大好。 “月前我让人种下的那株银杏如何了?” “已经发出芽儿了。”香儿为她梳髻,小九正挑选合适的衫,“再过几便能长出树形来了。” “嗯,让人把旁边圈起来,免得有人心大意踩上去。” “早圈着呢。”香儿笑道,“夫人还来看了一回,道是什么宝贝,让小姐这般上心,还亲自浇水去。” 阿绵眨眼,“不过是从三哥哥那儿磨来的,种着玩儿罢了。” 小九似忽想起什么,“对了小姐,张小姐一早便打发人来问,邀您去游湖。奴婢想着先等您醒来再回,但夫人听说您今与公主有约,便代为回绝了。” 阿绵唔了声,表示知晓,那位张小姐是御史大夫张承的长女,格利,值得一,可惜每次都想给自己和她哥哥牵线搭桥。 “前阵子二哥给我扎的纸鸢呢?” “小姐说的…可是那只青鸟式样的纸鸢?”小九小心问道。 “难道二哥还给我扎了别的?”阿绵笑意盈盈反问,随意选了一支簪子,“天儿这么好,风也不大,正适合去放纸鸢,五姐姐应该也很喜。” 小九声音有些低了,“大少爷偷偷来要过一回,说要对着青鸟纸鸢做个更好的,不想…直接被大少爷戳破了,至今也没还回来呢。” 香儿怕她生气,忙解释道:“大少爷说小姐不喜放纸鸢,定不会记起来的,说若是您记起了就去寻他要。” 阿绵:…… 她这大哥是够幼稚的,还没有比他小了一岁的二哥沉稳。 “那就换别的。”阿绵心情正好,决定改再去找她的好大哥算账。 用过早膳,阿绵来到和宁清惋约好的地方,正是京城内有名的太清湖旁。 太清湖周围栽了一圈倒柳,如今季正是发出柳芽儿的时刻,生机。湖旁另设有亭台水榭,桌椅皆别出心裁地以木雕成,制成各种有趣式样。 宁清惋早派侍卫将湖周围的人清了干净,阿绵到时,便见得她面笑容地坐在亭间,面前站着一个正唱戏与她听的小戏子。 阿绵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小戏子生得格外俊俏,虽敷了一层白粉,也不难看出少年的致秀丽来。 见到阿绵,小戏子揖首行礼,宁清惋这才发现她,不道:“晚了。” “总得让我梳洗一番吧。”阿绵和她随意惯了,打趣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 “我怎么了?”宁清惋低头看自己,她今做得是少年装扮,端得是风度翩翩,潇洒倜傥,“难道不好看么?” 她合上折扇,挑起那小戏子下颌,“青音,难道本公子不俊俏吗?” 名唤青音的戏子微红了双颊,道了句“俊俏至极”便不再言语。 阿绵悄悄翻了个白眼,和她咬耳朵,“你不是说不喜这种……嗯,娘兮兮的?” 宁清惋也耳语道:“本公主那是特指驸马,若驸马也愿意像青音这般被我养着,对我唯命是从,那就不介意了。” 阿绵汗颜,这位五公主还真是贯彻了她从前的话语,要养三千面首啊。 “准备做什么?”阿绵让青音退到远处,“先说好,骑马不去,游湖不去。” 阿绵不骑马,虽然她喜在马上风奔驰的觉,但是……之后腿侧火辣辣的疼就该她受好几天了。 游湖的话,实则是她最近游得太多,导致现在看了船就晕。 宁清惋笑得狡黠,“谁说今是我做安排了?” “不然还能有……太子哥哥!”阿绵惊喜出声。 近几年她已经很少在外见到太子了,因为元宁帝将朝事全权托理,太子就忙了许多。 太子一身玄缎袍,袍内出金祥云镶边,系紫锻带,剑眉上扬,正大步星朝她们走来。 他间悬着一把利剑,气势人,也不知是从何处赶来。 “阿绵。”太子立在她身前,神虽无异常,但阿绵还是瞥见了他眼角的一抹青黑。 “太子哥哥昨夜没睡吗?” “审了几个小贼。”太子坐下,眉宇间丝毫不见倦,笑道,“今孤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等到了他说的好地方,阿绵才知是绕梁阁,她听人说过几次,据闻这里的伶人都是心调教,听过她们唱曲儿弹琴,可三不知味。 宁清惋喝了口茶,“二哥就是带我们到这?我还当是什么新奇的地方,也不知这阁里的人,可比不比得上我家青音的嗓子。” 本来太子一直视他人若无物,宁清惋一提才发现旁边这油头粉面的小戏子,当即不悦道:“滚出去!” 青音看向宁清惋,却见她只是自顾悠悠品茶,微一咬,便告罪退下了。 “孤说过什么?”太子扫过宁清惋,眸光锐利,“不许让这些玩意儿出现在阿绵面前,你若带坏了她,孤先替你母妃把你收拾了。” 宁清惋吐舌,小声道:“我也没做甚么,不过是让他唱了几支小曲儿。” 阿绵以手抵额笑看着他们,太子代为掌理朝政几年,已经越发有帝王威严了,如今很少见到他这样故意吓唬人的模样。 “阿绵你也不帮帮我。”宁清惋被自家二哥治得差点约法三章,小声抱怨。 “我可不敢。”阿绵同样小声,“太子哥哥现在可凶了。” 说着她龇了龇牙,正好被转过头的太子抓到,忙对他讨好地笑笑。 见她这如猫儿般笑眯眯讨好的模样,太子便没了气势,只用扇子一敲她,“你可别和小五学,不然孤饶不了你。” “知道啦。”阿绵摆手,“阿娘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中有两个特别的公主,一是长公主,自驸马死后便带发出家,每在中青灯古佛地过活;二就是五公主了,众人提起时不敢说什么诋毁的话,只道是生错了别,行为处事真是放不羁,颇有风才子之态。 太子殿下对这些妹妹向来纵容得很,或者说是不愿多管,所以对某些言官上谏的关于五公主不守女德云云,时常是左耳进右耳出。 有两位身子绰约的女子轻移至屏风后坐下,声音婉转动听,“不知几位客人想听些什么?” “不如来一曲近京城中传唱最多的,醉花。”宁清惋开口,她对这些最是了解。 她特意放低了声音,本就雌雄莫辩的声线显得低沉起来,女子还道是位公子点的,柔柔应声后便有另一人开始弹奏。 阿绵听得昏昏睡,她向来就对这些东西缺乏欣赏能力。如果除了屏风,让她观赏一下两位美人也许她还能神些。 才过了半刻,阿绵被宁清惋弹来的一粒花生惊醒,见她对自己挤眉眼,便朝旁边看去,不由怔了一下。 太子敛眉闭目,也不知是在假寐还是真睡着了,间长剑被解下放在了桌上。 宁清惋口语道:“我出去会儿,马上便回。” 阿绵哪里不知她是想去寻她的小青音,无奈挥手,任她去了。 宁清惋一走,厢房内便只剩下了伶人悠悠的琴声与唱,阿绵没了睡意,便不由注意到了手边散发着寒意的利剑。 剑身细长,并无赘余花纹,朴素得很,与太子向来的风格倒有些不同。 阿绵伸手缓缓抚过冰凉的剑鞘,似乎能受到它沥血时的锋芒。 抚至剑端,她便被人捏住了指尖,抬首正对上太子噙了笑意的眼眸。 “它就这般好看?比我如何?” 第三十五章 “太子哥哥玉树临风,我怎么敢说它比你好看。”阿绵收回手讪笑,倒了杯茶递去,“若是困了,太子哥哥不如在这里小憩会儿,反正外面有侍卫守着,屋内有我。” 她想起太子少年时,是很少随身佩剑的。 难道这就是睡不好的原因?阿绵瞥见他眼内的红丝,不由心疼。 “让孤枕在你膝上吗?”太子嘴角上扬,坏心地将她指尖按在剑身上,“不然硬邦邦的,孤可睡不着。” 阿绵笑看他,许是这些年被言语调侃惯了,对这种话语也丝毫不恼,“我是不介意,就怕太子哥哥嫌弃我。” 太子一哂,不再逗她,“小五出去了?” “嗯……”阿绵眼眸微转,“五姐姐去净手了。” “一刻也消停不了。”太子起身,颀长的身形瞬间盖过了阿绵投在屏风上的影子,“云珠,出去跟着五公主。” 先前还在咿咿呀呀唱曲儿的女子立刻止住,应声出门去,只留下那弹琴的女子仍在指间轻拢慢捻,随袅袅香烟奏曲。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