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和纪渺同龄,过了暑假就升高三。 除了家里多个人之外,纪伯耀还在那天通知她,将她从原来的学校转到了京大附中。 美其名曰京大附中的教学资质更好,如今还有陈正在学校照应。 但纪渺心里很清楚,她爸爸无非是不想让她在原来的学校继续丢人现眼。 即使那些在他眼里“丢人”的事,本就是捕风捉影,和她没有半钱关系。 但她爸爸纪伯耀是高风亮节的大法官,他的女儿自然不能有任何污点,受人诟病。 如果有……那便换一个。 在纪渺看来,陈正就是这样一个人。 除了帮好友照顾遗孤,纪伯耀把他带回家,是为了代替自己成为纪家和纪大法官的接班人。 听说他成绩优异,格稳重内敛,各方面都很优秀,是她爸爸会喜的继承人。 而他无父无母,又得了他们家恩惠,也必定会知恩图报。 纪渺在得知从此要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后,心里接受得很快,但同时她的态度也很明确—— 井水不犯河水。 他侵占自己房间,夺走自己父亲,就连照顾了自己十多年的芸姨也在短短几天内就倒戈相向。 这些她可以不在乎,但…… 她和他没关系,一丝一毫也无。 他们永远、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好在对方似乎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两人在家时都会尽量避免碰面。 不得不见面时,也不说话,连眼神都不往对方身上瞟,互相当成空气。 在学校里更是完全把对方当陌生人。 恐怕谁也不会料想到,学年大榜永远的第一,京大附中全体女生的思对象,竟然和自己住一起。 相处了两个月,纪渺也渐渐习惯家里多了个人。 只是偶尔看见他时,会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合适,不得不尴尬地冲回房间;换衣服必须锁门,洗完澡得把换下的内衣收起来…… 因为生活上的不自由,她多少对他带了点怨念。 * 京大附中不愧是京城升学率数一数二的高中,刚开学就作业繁重。 纪渺坐在书桌前,对着各科试卷发愁,手里的笔被转出残影。 在学习氛围上,她倒是怀念过去的破学校,至少不做完作业,第二天不用在教室外的长廊上罚站。 其实罚站也没什么,只是纪渺太抢眼,她往那儿一站,总有人,哪怕是另一幢教学楼的,也要成群结队过来“看”她。 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不代表她喜。 她之前的学校,对文化课的重视程度不高,进度更是落后京大附中一大截。 从吃完饭她就坐在书桌前受刑。 不管是陆宇飞还是群里的消息一概不理会,边翻教材自学边做题。 但以她目前的进度,就算做到天亮都完不成。 终于在对着数学卷子发了十多分钟呆后,纪渺把笔用力一扔。 她放弃,罚站罚站,看看! 纪渺从二楼的公用卫生间洗漱完出来,和开门走出房间的人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是一愣。 纪渺见他穿戴整齐,手里握着手机。 苏芸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司机说先生在小区门口下的车。” 纪渺拧眉,“我爸喝醉了?” 陈正淡淡地“嗯”了声后就急着往楼下走。 半秒钟的犹豫后,纪渺跟着下楼。 “大晚上的你就别去了,”苏芸看到纪渺换鞋劝道,“先生应该就在门口,让阿正带他回来就行。” 纪渺动作迅速地穿完鞋,丢下句“他一个人不行”后,比陈正更快一步走出家门。 纪家位于京城有名的别墅区,小区弯弯绕绕,穿小道到正门口得七八分钟。 发现门口没人,纪渺想都没想就往北走。 陈正始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 走了没多久,果然看见纪伯耀坐在公站台上的身影。 纪渺快步走过去,纪伯耀看见她,脸上霎时堆了笑。 “我们渺渺来接爸爸下班啊?” 小时候,纪渺经常和妈妈在这个车站等她爸爸下班,直到后来她爸妈离婚。 纪渺一怔,但很快回过神,伸手扶住纪伯耀。 喝醉酒的人身子沉,她差点没扶住连带自己摔倒,好在有人适时扶住了另一边。 纪伯耀偏头,看到对方的脸,笑意愈深,“阿正也来了啊!” “不会喝就别喝。”纪渺闻到强烈的酒味后不皱眉。 “同事生请吃饭,不好意思不去,”纪伯耀讨好道,“下次他们再叫,爸爸就不去了。” 纪伯耀向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幼稚。”纪渺嫌弃地看了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两个人把纪伯耀扶回家。 纪渺到底是女孩子,体力跟不上,三个人走得歪歪扭扭。 喝醉了的纪伯耀像个孩子,遇到什么都要停下来看看摸摸。 经过小区内的公众休息区,纪伯耀看到石桌上刻着的象棋棋谱不走了,非要和陈正下一盘。 闹了好一阵才肯回家。 陈正和纪渺一人一边把纪伯耀重新架起来,离开前陈正顺手拿起纪渺刚才嫌热在石桌上的外套。 有东西从她外套口袋里掉出来,借着路边昏暗的地灯,看着像是一封信…… “你把人扶住了别让他往后倒啊!”纪渺抱怨一声。 陈正的视线从地上移开,把纪伯耀扶正的同时,脚底重重踩过信封。 纪伯耀回了家反倒安分多了,由着他们送到房间。 苏芸熬不住先去睡了,陈正在浴室帮着纪伯耀洗漱,纪渺准备换洗衣服和铺。 折腾到凌晨,好不容易把纪伯耀安顿躺下,两个人还没离开房间,又被他叫了回去。 纪伯耀把人叫回来后,自己坐在沿,双手捂住脸,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才一手一个地握住他们的手。 “爸爸很高兴,”纪伯耀的声音有些哽咽,“有生之年还能弥补最大的遗憾。”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我已经尽力在弥补了……” “行了,快睡吧。”纪渺听不懂她爸爸说的话,只当他喝醉了说醉话。 “渺渺,阿正,”纪伯耀将两人的手叠后一同握在手心里,郑重地说,“从今往后,我们三个人就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谁也不能、不能离开这个家。” 纪渺想要回手,但纪伯耀的力气很大,她越是扭动,手背上的触便越清晰…… 那双手,骨节修长,指腹略有被笔磨出的薄茧。 随着纪伯耀的动作,纪渺的手背或轻或重地被它着。 纪伯耀喝了酒,手心滚烫,越发显得另一个人的温润微凉。 在纪伯耀含糊不清的低语中,纪渺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 男生的手果然大,轻易就能将自己的手一整个包住…… 等到纪伯耀睡着,他们才离开他房间。 纪渺皱眉甩手时,正巧被陈正看见,她不仅没心虚,反而上他的目光。 二楼走廊昏黄的灯光,映出她眼里不加掩饰的嘲笑意。 “出这么多汗,身体虚啊?”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 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率先打开门回了自己房间。 在走廊里站了会儿,直到纪渺房间里不再传来任何声音,陈正才回了自己房间。 他没开灯,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目光定在与隔壁房间共用的墙上。 良久,垂在处的手指痉挛似地动了一下。 陈正慢慢抬起手臂,将手贴在脸上。 准确地说,是手掌严丝合地贴住口鼻。 他闭上眼睛,尽可能地深呼。 手心里残留的一丝味道被入肺腑深处,挤光了所有的空气。 缺氧的状态,让他到了身体上的痛苦。 却也令他…… 无法控制地上瘾。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