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寻云扬?蓝墨亭心里猛沉。 云父倒是意外至极,“不在?”云扬向来最听云逸话,今次令他在家修身养,他怎会忤逆?云父皱眉思索了一下,终不得其解。 蓝墨亭把头垂到前,不敢抬眼。云父从不多问家事,此次关头,突然唤云扬来?莫非是觉出什么来了?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琢磨。 云父皱眉思索,也理不出头绪,蓝墨亭自己更不敢贸然出声。室内沉默。 “找着了。”小坠的声音脆脆地传进来,“在假山石的石窍里,睡着呢。” 云父释然,“赶紧着人叫醒,天还寒,看冻出病。” 外面有人应。不多时,云扬进来。 蓝墨亭未敢回头,云扬也很规矩地请安。 两人在云父案前站定,都垂下头。 云父看着恭立面前的两人,慢口茶,“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二人都领着官职,更要以立身为本,不可轻忽……” 两人同时松口气。原来是老爷例行训诫。 默契地换了个眼神, ——你小子,回来倒快。——蓝墨亭凤眼含着笑。 ——也不看是谁授的轻功。——云扬微挑双眉,嘴角含蓄地挑起漂亮的弧度。 ——倒不忘拍你师傅我马。—— 云扬目光一跳,垂头含笑。 老爷一讲道,难免引古论今,说着说道,就到了午饭的当口。这才放他俩回来。 用过饭,云扬跟在蓝墨亭后面。 “干净了?”蓝墨亭吃得不错,缓缓地走在花园小径间,悠然地问。 “嗯。”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再多说。 及至内宅,云扬才止住步子。蓝墨亭回头。 “蓝叔叔,对不起,累你了。”不只是累得他陪着听训了半晌,更是今事,恐给蓝墨亭惹上不小麻烦。 蓝墨亭洒扬扬手,老爷从来拿自己当子侄待,听番殷殷教导,他并不反。旁的,一句也没多问,踱回房里补觉去了。 云扬立在院中,心中又暖又愧疚。站了一会儿叹气,转回房去,抄书去。 ---------------------------------------------------- 次正午。 平贵妃睡了觉,初醒。懒在榻上,几个小侍服侍着吃东西。 “昨,可顺利?”她漫声问。 严氏躬身,“初时,还想找娘娘作主呢。后来,摆明利害关系,就乖乖服贴了。” “哎,就说耀不会叛我,怎的就不信,试来试去,有什么意思?” 严氏陪笑。 “可伤到了?”平贵妃叹气,轻扬手指,“来人,着御医去探看探看。”又嘱人拿了不少赏赐之物,浩浩地,往慎言住处去。 “今是不成了。”严氏知道她意思,阻拦。 平贵妃不乐。 “怎么的也得洗洗,干净了,不然污了您,可罪过。”严氏吐进言,“娘娘,不过一个男宠,如今还做了娼才干的勾当,不干不净的……老奴手里有更好的,换换新鲜?” 平贵妃斜目看她,“又要挤兑他?” “不敢。”严氏尴尬。 平贵妃怅然,“你不懂,耀他……”后面的话咽下,叹气。漫漫冷夜,如耀般的那人,暖她身,更暖他心。她贪恋耀的人,更恋那久违的温暖。 --------------------------------------------------- ☆、倒戈 三十二、倒戈 “曲大人,今夜还在此留宿吗?”守在曲衡外宅的老家院,小心地探问。自家大人,自前夜在这里幸了一名男子后,就一直未回府,夜夜独自留宿,直到今天也没有要回家的举动,这可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卫军统领曲衡,三十多岁年纪。多年卫军任职,冷肃、干练。此刻,他沉着气息,坐在书案后,半晌没作声。末了,才叹,“算了,准备准备,回家吧。” 走出门口,曲衡仍不回头看向这座专供他与男宠玩乐的小庭院,暮沉沉,暖灯初上,本已经寂静无人,却仿佛还能嗅到前夜的温存,那位沉静男子,暖暖的气息、清洌的眼神,竟在脑中萦绕不去。 曲衡伫了好久,憾然吩咐,“此院就此封了,不要再安排别人来了。”怅然离去。 只与那人好了一夜,就已经倾心,曾经沧海倒不敢说,只是再不想别人来污了院子,污了他心中,那抹淡然的身影…… 缓辔走在皇城大道上,曲衡又走神…… “属下,参见大人。”那个清朗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这是他与耀那夜见面时,第一句话。 难想到,身着透丝的睡袍,着大片光泽肌肤,驯顺地跪在卧房宽大的睡旁,候了他好几个时辰的男子,见面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属下?” 煞风景,却别有风趣。自己当时只是愣了一下,就挑起他低垂的脸庞,调笑,“哪有这样的属下?” 耀却只动了动漂亮的眉,眸子里清清亮亮的,让人既舒服,又无端动心。 “大人可要安睡,属下侍奉。” 曲衡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耀说这话时,并不负气。没有男侍应有的魅惑,也没有愤忿。此后,自己就这一幕,反复回想了无数遍,越回想,一个念头越加清晰,这耀,超体,摒世俗鄙疑,天大的不甘,也举重若轻。这样的人,若不心中有万千沟壑,如何盛得下这许多波澜? 捉住那双已经有些凉意的手,十指修长,劲力含在指尖里。也许是半着等他太久,颇有寒意的初冬夜,也难为他没抖寒战。 “咦?擅使何兵器?”双手一被他握在掌心,就生疑。出身铁卫营的人,掌中并无薄茧。 “属下……”一语说出,就语,滞了一下,轻轻笑笑,“耀……”并未答话,却也不再称属下。 这下曲衡品出了味道,倒是属下二字,最让他动心。 思绪随着上下打量耀的目光,飘忽了半刻,才意识到,人还跪着,已经开始轻轻打战,冷。 他探身扶耀起身,触手,肌肤冰。看来是冷久了。“地下冷,谁又给你立这许多规矩?”竟不自觉,带上疼惜。 面前的男子,并没过分借他力,却很明显地轻咬了牙,一寸一寸撑起来。坚强又脆弱,让他想去搂在怀里,暖身、暖手、暖心…… 人起来,却直不起,缓缓站直,细碎地气声,到底从紧抿的里出。 曲衡讶住。久经男风,只一见耀费力直的样子,就知道他身前身后,都被上了东西。这耀,是平贵妃亲卫,专宠的璧人,只没骄娇二气已是不易,却能如此隐忍。且莫说,那是久经风月场的小倌们,也是经不住的东西,如今加在了身上,却连一丝怨怼也寻不见,平静得,一汪清水般,这耀,让人不得不刮目。 眼见人儿已经缓移到前,扭头,征询地看向自己。 秀即将铺展,曲衡终于破功。 “耀,你今夜肯来此……”后半句,却问不出来。明明是自己点名向平贵妃要的人,现在反过来问人来来此有何意企,这可是没道理。 那人听了自己问了一半的话,眼睛轻轻眯了眯,微展颜,圆润的笑涡,让人眼前沉。 “大人为着何事召耀来此,耀即是为了那事而来。”说起来拗口至极。 四目深深相对,互读讯息。 曲衡仰头,大大舒出一口气,这一注,或许,他真的押准了。 “衡,向耀人才,倾心已久……”吐说出一半,眼前的人就轻轻摇头,笑意倾泻。 “据耀想见,大人非如命的人。”一语缓缓,却无比笃定。 曲衡愣了一下,失笑,试探了一半,就让人看穿。 索开诚布公,“果然没看走眼,平氏娘娘身后的人,就是耀你。” 被一语道中,面前的人,也只云淡风清,“娘娘要做的事,属下不能拦,娘娘要驱使,属下须尽心,事情一件件做出来,路也是一步步走出去,到今,水注渠深。耀所做,也并无什么可瞒人,只娘娘手下不乏人,耀身低位卑,怎么敢以什么身体来自居?”话里似乎认了,又似乎没认,曲衡却全然明白了。 前面有一队卫军走过,为首的向他见礼。曲衡这才回过神,已经进了皇城外城了。 ------------------------------------------------------ 有卫军参将们,等在休憩室中。见曲衡进来,都围上来。 “统领,怎样?”这人回家去,竟两天未面,让人不能不急。 曲衡大手一挥,众人噤声。 虎目威严扫视自己最心腹的属下,“已经和那个关键人物谈妥了,咱们,……”他环视众人,大家都屏着呼,看着曲衡,他下面的决定,将牵着在场所有人的身家命。 “今后,咱们保刘氏江山,忠心不变。” 曲衡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保刘氏?”众人默了半晌,终于动容。 这几年,皇权衰弱,平氏当政,下面诸官众将,都对未来何去何从,摇摆不已。卫军,是几个权力集团力争的一支力量。曲大人在平氏和刘氏中间,左右狐疑,如今,终下决心。 看众人松了口气的表情,曲衡心中暗叹。果然人心向背,刘氏江山气数仍盛,奉平氏,改天换地,谈何容易,何况不得人心。当夜耀轻语分析,让自己本就摇摆的心彻底倾向刘氏这边。 想到耀,曲衡目光又有些离。 那夜,两人谈到天边放白,竟未觉困倦。自己对这耀,一而再地刮目相看。淡定,通透,能屈能伸,身前锁着锁,身后含着玉势,本是最不堪的境地,却寻不见一丝卑,从始至终,驯顺的笑意中,他分明看到的是,耀一身,内敛的英气。 好一个宠辱皆逆受,处事万不惊。若是早见,定是知已朋友。只是,现时现地……曲衡摇头苦笑。耀,初他人才,得见真人,更为他风采折服,只盼拥他的人,占他的心,明知不可能,却仍痴盼,哪怕只一夜也成。于是…… 曲衡脸微红起来。那东方破晓前时分,自己终于按住耀柔韧的腹,丝薄的衣料下,是质柔滑的肌肤,又冰又暖,自己只一抚,那片肌肤就轻轻收缩了一下,又缓缓放松,仿佛拒绝又似邀请。 “耀,”曲衡记得自己被念烧哑了声音,连息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我……想要你。” 正轻声说话的耀,被突出其来的出现在下腹的那只手的扰攘惊了一下,有些愣。也是啊,两人研究了一夜的大事,却突起直转,香起来,任谁也转不过弯。 “我想要你。” 声音急切,又不容拒。 耀愣了好一会儿,仿佛忆起,自己来此的初始原因,目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却也只是一瞬间,驯顺的笑意招牌似地挂上面庞,“是,属下正是为此见召而来,倒是轻忽了,请大人恕罪。” 声音仍低缓,却敛了一身的英气,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曲衡就这样,看着耀,一寸寸,褪下身上最后一丝布料……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