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电话对面的话也如他此时心里猜测的那样走了下去—— “苏老太太当时要求堕胎,是苏毅清的夫人,也就是当时怀胎的江如诗,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苏老太太非常着恼,听说江如诗最后是以死相,才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只是苏老太太此后就对她极其不待见,甚至包括预产期到临产,她一眼都没有去看过自己这个二儿媳和小孙女。” “直到好些年后,江如诗又生下了苏家唯一的孙子,苏宴,她们之间的婆媳关系这才勉强解冻。” “……” 商彦沉默,侧颜线条清冷凌厉,薄也紧绷。 “所以,你的意思是,苏邈邈至今落在外无法归家,主要原因就是苏家那个老太太。” 听出商彦声音里的冷意,薄屹心里一抖,严肃否认:“我没这么说过,我只是告诉了你我的听闻,而且我也告诉你了这段听闻未必一定是真的。” “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你会开口么。” 商彦冷声问。 薄屹:“……不会。” 商彦:“我知道了。” 说着,他就要挂断电话。 “卧槽别别别——别挂电话啊!” 对面薄屹急了。 “我怎么听着你要直接提刀北上,替你家小孩儿出气,一刀挥了那老太太的觉呢!?” 商彦笑了声。 语调短平,尾音冰冷。 薄屹:“…………” 薄屹:“冷静。” 商彦深了一口气,平了心底那些躁怒的暴戾情绪。 然后他缓缓吐出,声线低沉微哑。 “我不会。” “至少在你查明苏家‘驱逐’她的真相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薄屹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如果……我是说万一,万一真是我说的那样,这苏老太太就是这么个死心眼子,那你是准备……?” 商彦又笑。 更冷了。 薄屹咽了口水,“我查,我一定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在那之前,答应我,你真的什么什么都不要做。” “……” “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姐会活刮了我你信不信?” 商彦垂眸,遮了眼底翳。 “放心。” “就算是为了苏邈邈,我也什么都不会做。” “……” 得了这个保证,薄屹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 三中的周年校庆活动,在11月底正式结束。 原本以为这件事如水中浮萍,很快便会随着时间冲刷消失无痕,然而从校庆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开始,学校里突然有些奇奇怪怪的言传了起来。 而这些言全部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高二一班,苏邈邈。 这天周一,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苏邈邈照例,和齐文悦、廖兰馨同桌两人,一起去了三中的一食堂。 一路上,苏邈邈神愈发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周围许多路过的陌生人,都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窃窃私语。 只不过因为相貌和知名度,苏邈邈已经习惯了在三中被人瞩目的生活,思考了一个来回没找到痕迹,便没有再去想。 三人在一食堂打好了饭菜,就近找了张有四张空位的长桌,一起坐了下去。 长桌另一头,原本在谈的几个女生一顿。 其中两个人脑袋凑到一起—— “她就是苏邈邈吧?” “是……长相太好认了。” “那传闻里是真的吗?她真有病啊,看起来不像哎——” “那谁知道,不过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反正我不敢在这桌吃饭了……” “我跟你一起。” “……” 两个女生带头,端起吃到一半的餐盘,便起身离开了;而同一张长桌的其余人,互相看了看,也都纷纷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四散到旁处去了。 刚坐下的苏邈邈怔住,茫然地回头看过去。 食堂里学生密集。 无数落过来的视线与她的相撞,又纷纷躲了开去。 那几秒的空隙里,在那无数双眼睛中,苏邈邈真切地看见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害怕,探究,忌讳,好奇,躲避,同情,恶意…… 苏邈邈心里一紧。 她下意识地捏住了餐盘,心里掠过不祥的预去。 齐文悦和廖兰馨同样不解。 直到忍无可忍的齐文悦抓了个初中相识的学生,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很久,才脸难看地走回来。 “怎么回事?”廖兰馨难得主动开口询问。 齐文悦神复杂地看了苏邈邈一眼,“邈邈……我说了你别生气。” “嗯。”苏邈邈慢慢点头。 齐文悦:“不知道哪个傻叉在外面传谣,说我们邈邈落选周年校庆主持人,是因为她——……”齐文悦避讳地看了苏邈邈一眼,低声,“是因为她身体……有病。” ……来了。 苏邈邈拿着筷子的手轻抖了下。 纸包不住火,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齐文悦还在旁边气愤不已:“这群智障真的是……别人说什么他们都信!还有说我们邈邈有传染病的,脑子里是不是进shit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学校疯了会让邈邈来念书吗!?” 齐文悦这几句话的声音丝毫没有低音量,反而还提高了不少,临近好几张桌的学生们都听见了。那些窃窃的私语和偷偷望来的目光,都在这话之后尴尬地停滞住。 然后他们纷纷低头,把脸往餐盘里埋。 苏邈邈却轻摇了摇头。 “别生气,没关系的,齐齐。” 齐文悦震惊地看她:“你都不生气吗?他们这样造谣你!” “……”苏邈邈沉默很久,抬眸,蓦地轻笑,“可是,我确实有病呀。” 女孩儿的声音很轻,那笑容宛如一朵踩着第一抹光伸展肢缓缓绽开的花朵,漂亮得让齐文悦都丢了神。 廖兰馨在旁边皱起眉。 “但你绝不是传染病,他们不该这样,这已经属于言语暴力了。” 苏邈邈垂下眼。 过了半晌,女孩儿嘴角轻勾起来,笑意柔软,只是眼底的情绪看不分明。 “其实没什么差别……人忌讳疾病,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愿意接近医院的,代入个体也一样。” 而如果知道了她真正的病,那些目光只会更烈吧。 无论是其中的好奇或者探究,同情或者避讳……那些情绪都会加倍。 他们会复一又每时每刻地提醒她—— 她与正常人之间,可以被这些目光划下多遥不可及的鸿沟。 齐文悦回过神,也听出了女孩儿声音里深藏的苦楚。 她皱起眉,没有胃口地戳了戳餐盘里的食物,然后又低声抱怨:“彦哥呢,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在我们邈邈身边啊?” 苏邈邈回神,连忙抬头。 “你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那怎么行??”齐文悦本能反驳,“必须要告诉他啊——他如果放话了,我不信学校里还有谁敢这样当面议论你。” “真的不要。” 苏邈邈难得声音都有点急了。 齐文悦更不解地看她:“为什么啊?额……你怕他追问你的病吗?” 苏邈邈摇头,“计算机培训组在12月有一项非常非常重要的竞赛,他们从10月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似乎不放心,苏邈邈认真地看着齐文悦,几乎要一字一句地嘱托了—— “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