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一别一年多,道长可好?”陈国公含笑问道,但是眸子里的紧张未曾松弛下来。 “贫道很好。”长岐道人进去坐下,凝望着陈国公,“但是,国公爷不甚好。” 陈国公听了这话,反而放松了,“我不好,也大半辈子了,不在乎了。” 长岐道人摇摇头,“你和夫人夫连心,你不好,她在九泉之下,岂能安好?她魂魄不宁,这就是贫道这一次来的原因。” 陈国公闻言,脸大变,“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长岐道人轻轻叹气,“国公爷啊,贫道与你说过多次,贵府三小姐是夺命之魂,你得把她送得远远的,你不听,偏叫了她回来,如今,你家宅不宁,你的心不宁,夫人自然也魂魄不宁,不仅如此,国公府,怕即将有大祸临头啊。” 第63章 甄夫人 陈国公被震住了,良久,才问道:“不知道道长所说的大祸临头,指的是?” 长岐道人语重心长地说:“已经有迹可循了,这夺命之魂,刑克父母,母体先损,继而是府中其他女眷,老夫人不在府中,那么,她的继母,长姐都会因她受损,最后,才是国公爷,若再不避忌,怕国公爷要身败名裂,丧命异乡啊!” 陈国公骇然。 据他所知,长岐道人是没在京中的,但是,对府中之事却了如指掌,若不是真有先兆,如何知道继母和长姐也因此受损? 长岐道人末了劝道,“想个法子,要么早些嫁出去,要么,还是送回青州吧,这夺命之魂留在府中,一旦曾见过血,便会一直见血,趁着她如今还没杀过人,便先送走。” 陈国公沉声道:“她已经杀过一人。” 长岐道人脸大变,“既然如此,还请国公爷尽快为她寻一门亲事,切莫找尊贵人家,定要有煞气才可,屠夫是首选,否则,也是难以遏制怕后害人家破人亡。” 陈国公看着长岐道人问道:“道长方才说夫人魂魄不宁,她是报梦给你吗?她可曾说了什么?” 长岐道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非也,只是出现了迹象贫道起卦得知,鬼魂哭泣,便是鬼魂不宁。” “她哭?”陈国公心中倏地一痛。 娶她过门的那一天,她哭得很厉害。 说从此要拜别父母,心里舍不得。 进了新房之后,还一直掉眼泪,他当时拭去她的眼泪,承诺生生世世结为夫,生生世世不会叫她哭泣。 瑾宁回来的时候,刚好,初三叔送长岐道人离开国公府。 瑾宁认识此人。 前生她见过几次,她刚回府的时候,他也来了,在她的房中放了一些神仙之位,让她供奉。 她以前从没想过,她的父亲,一个曾经杀戮沙场的将军,会相信神鬼之说。 但是,后来听婆子说,自从母亲死后,他就一直痴信这些东西,甚至,还另外造了一个牌位托给这位长岐道人,每年给银子供奉,就为了护她的魂魄安宁。 前生,瑾宁见过这位长岐道人进过长孙氏的屋中,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两人商谈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觉得此人心术不正,是以鬼神之说骗钱财。 因此,她站定了身子,淡淡地问初三叔,“初三叔,这位是谁啊?” 初三叔道:“三小姐,这位是长岐道长,来找国公爷的。” 长岐道人听得此人就是三小姐,侧目两眼,并未言语,只出一副倨傲的神态,仿佛等着瑾宁上前膜拜。 瑾宁却只是嗯了一声,转身就进去了,甚至连看都没再看长岐道人一眼,态度比长岐道人还要更倨傲冷漠。 长岐道人摇头叹息,对初三叔道:“这煞星之气,着实厉害,若不懂谦恭,只怕会引致更大的灾祸,如今她的气焰已经渐,请转告国公爷,尽快遏制。” 初三叔不信这些,却也没得罪他,道:“我会转告,道长慢行。” 初三叔说完,转身便回了去。 瑾宁从梧桐树后倏然闪出来,拦在了初三叔的面前。 方才长岐道人的话,她都听到了。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她始终觉得费解,为什么父亲对她这么冷漠,就算母亲因为生她难产而死,顶多执拗一时,但是他却十几年不曾释怀。 所谓煞星之说,他竟然真的信? “三小姐偷听?”初三叔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道。 “我想听故事!”瑾宁咧齿一笑,挽住了初三叔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回了梨花院。 初三叔以前对瑾宁是没什么好,从庄子里回来的丫头,畏畏缩缩,一点胆气都没有,分明夫人当年是何等的英气发,她竟半点都没遗传到。 跟瑾宁亲近,是看她这一系列的行为之后才开始的。 如今对三小姐的“横蛮无理”,他也只是笑了笑,便道:“坐下来吧,有些事情,你该知道的。” 瑾宁不单单是要听故事,而是要从故事里得知一些内幕。 从枣庄回来,她便觉得母亲的死不是意外。 难产或许是占了其中一个因素,可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瑾宁打发了屋中的人出去,亲自为初三叔倒茶,“初三叔,但凡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请您告诉我,事关重大。” 初三叔看了她一眼,喝了一口茶,又沉默了下像是回忆,才慢慢慢地说道:“这事要从头说起,国公爷娶夫人一波三折啊,夫人出身军候世家,陈子忠将军也是甄大将军带出来的,陈家的旧部如今都在甄大将军麾下供职,这般显赫的家世,比起今的江宁侯府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当年,国公爷只是甄大将军被提拔为阵前右先锋,立了小小功劳回京,来府的时候遇上了当时的甄大小姐,便是你的母亲,说来也奇怪,当年不知道多少贵门公子追求她,可她都没看上,却看上了你的父亲。 这就惹恼了你外公,因为他当时想把你母亲嫁给陈子忠将军,当时两家都先通了气的。” 瑾宁对这部分是完全不知情的,怔愣了半响,外公当年属意的女婿,竟然是靖廷大将军的父亲? “可夫人呢,也确实是个倔子,她就看上了你父亲,如果甄大将军要她嫁给陈子忠将军,她便直接捆了甄大将军上花轿让他嫁过去。” 初三叔说到这里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她,“这话悉吗?” 瑾宁讪笑,她确实也这么对父亲说过。 “寻常人家的女子,若不同意,顶多是以死相,可你母亲着实也是随了甄大将军的子,竟抗争了起来,甄大将军就这么一个闺女,哪里舍得真强迫了她?最后同意了这门亲事,可当时你外公是提着刀过来找你父亲,把刀子架在你父亲的脖子上,若叫他的女儿受了委屈,就把他砍成三十六段。” 瑾宁笑了起来,外公的子,确实很烈。 “只是没想到,甄家同意了这门亲事,你祖母却不同意,她说你父亲早年就定下了婚约,是长孙家的嫡出大小姐,长孙家当时门楣低,你祖母说婚约既然早年定下来,就不管门楣,死活要你父亲娶长孙小姐进门,你父亲事前完全不知道这门亲事。” 第64章 撬开长孙氏的嘴巴 “你父亲素来是个孝顺的人,但是那一次却强烈的反抗了,最后母子两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你祖母让步了,婚事也总算是成了。刚成亲那会儿,他们两人确实是恩万分,你父亲为了证明自己给你外公看,阵前奋发,带兵突围反败为胜,立下了汗马功劳,之后更被皇上封了爵位,这份成绩出去,你外公很意。但是,你母亲却不好受,因为她嫁过来一直迟迟没能生育,她抵受着很大的力,你祖母对她越发的不好,大概是你母亲入门的第六年底,还没能怀上,你祖母以死相,让你父亲纳妾,你父亲不同意,最后趁着你母亲回了娘家,让当年的长孙小姐的妹妹……也就是如今你的继母来府,在酒里下了药,就这么一次,长孙氏竟然怀上了,只能是让她入门。” 瑾宁冷冷地道:“是吗?那之后呢?若真我母亲,怎么最后还有了陈梁柱?” 初三叔轻轻叹气,“这事,真是谁也说不清楚,长孙氏入门之后,虽然生下了大小姐,你父亲却从没在她房中过夜,甚至老夫人又再以死相,你父亲也是没去。最后,是你外公要驻守外疆,摄政王宴客相送,你父亲为你外公顶酒,醉得一塌糊涂地回来,夫人那晚上没回来,留在了甄家送别母亲嫂子,所以,你父亲被送去了长孙氏的屋中。” “又怀上了?”瑾宁觉得不可思议。 初三叔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三小姐,这话本不该说,但是那天晚上,我就在门外守了一晚上,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你父亲,醉得不省人事。” 瑾宁诧异地看着他,“他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只以为自己又醉酒出事,一个多月之后,长孙氏又怀上了。” 瑾宁啼笑皆非。 “你父亲的心一直都在你母亲的身上,好不容易,你母亲终于怀了你,当时他们两人高兴得不得了,把京中大大小小的庙宇都给拜了个遍,说要谢恩。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一直都不太好,肿得厉害,吃喝不多,脸瘦身子重,你父亲很担心,整陪伴在你母亲的身边,所幸那时候老夫人也特别重视你母亲这一胎,特意叫了个大夫来府中常驻,防着你母亲出什么事故,恰恰便是在生你之前半个月,甄大将军出了些意外,骑马摔断了腿,你母亲着急,便叫你父亲去外疆一趟,等你父亲回来,你母亲已经难产走了,你父亲整个都疯掉了……” 初三叔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黯然。 “那时候天气热,你母亲走后,他没回到你祖母便敛葬了你母亲,你父亲疯了似地去刨坟,刨得双手是血,我是把你父亲打昏了才拖回来的,之后他把自己关在屋中,十天不曾出来,不吃,你祖母强迫之下,才每天喝一碗汤,算是吊着这条命,你祖母也没了法子,叫人请了长岐道人来,长岐道人是个懂得通灵之人,跟你父亲在屋中谈了有半,你父亲才出来,但是,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把你送走,送走你之后吧,子也不安生,他去了长岐道人的道观里住了三个月,回来便一蹶不振,当时有战事,皇上派他出征,他也不去,告病在家,他显赫的年代也终于慢慢地没落了。” 这段往事,听在瑾宁的耳中,是震撼的。 在她心里,一直都认为父亲不配对母亲说一个字。 可他对自己扭曲的刻薄,竟也源自对母亲的。 “我后来才知道,长岐道人跟他说,你母亲是被你害死的,因为你是夺命之魂投胎,他跟你父亲说,你母亲死得很惨,在一路出殡上山的时候,棺材还在渗血,而你母亲在间孤苦无依,夜夜啼哭喊他的名字,他给了一大笔银子长岐道人请他安魂,长岐道人告诫他,礼仪仁孝都要做足了为你母亲积德,才可使得她魂魄安宁,因此,你父亲比往更孝顺了老夫人,为官虽也没什么功劳,却也总算清白做官,唯独对你,始终不能释怀。” 瑾宁没说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初三叔叹息一声,“我跟三小姐说这些,是因为长岐道人又来了,他肯定会跟国公爷说一些不好的话,接下来,国公爷会做什么,三小姐还是心里有个准备为好,还有,别恨国公爷,他心里很苦。” 初三叔说完,脸沉沉地出去了。 瑾宁慢慢地握住一杯茶,她是夺命之魂?她害死了母亲? 不,我会证明给你看,不是我害死母亲,是你的愚孝害死了母亲。 你的苦,不是我给你的,但是我的苦,却是你给我的。 至于那位长岐道人,如果方才没听错,是老夫人请来的。 神为了骗钱财,或许会胡诌一些话,以增加可信度。 但是,要主家送走自己刚出生的嫡出女儿,叫人骨分离,这是作孽的,一般人做不出来。 若不是有人教唆,有人撑,他怎敢如此? 老夫人,看来,我们不仅仅有母亲嫁妆这一笔账要算。 至于父亲当年和长孙家的那位大小姐是否有婚约,这点,长孙氏应该很清楚。 她怀疑,连当初跟张孙家的婚事都是假的,从一开始,老夫人就不同意母亲进门。 可她与母亲乃至甄家都没有仇,为什么要这样做?娶一位军候小姐,莫非不比娶一个低门小户的姑娘好? 她想起前生的一些事情来,想到了一种可能。 父亲是庶长子,非老夫人所出。 虽然父亲后来给她长脸了,可妾侍的儿子出头,她嫡出的儿子便被住,她怎么甘心? 且庶长子还娶了世家小姐,进门之后,她这个嫡母若拿不住,就得被欺,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她不同意这门亲事便说得过去了。 要证实这一点,也不难,从长孙氏口中可问到当初与张孙家大小姐的亲事是否属实就可推断。 还有一点,如今老夫人不在府中,长岐道人却来了,也就是说,老夫人定也有个帮凶在国公府里。 要撬开长孙氏的嘴巴,不会很难。 她这般想,便先在府中安排了一下,然后即刻动身去找长孙氏。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