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侯夫人眸光有隐晦的厌恶,“那阉人,我是真看不惯,真不明白皇太后怎地就这么重用他。” 钱妈妈瞧了江宁侯夫人一眼,轻声道:“当年侯爷与苏意都曾追求过甄依,甄依死后,苏意便收她的女儿为弟子,可见这阉人也是个痴情种。” “痴情种又如何?他到底也只是个阉人,不要脸的东西!”江宁侯夫人呸了一声。 听钱妈妈说起侯爷曾追求过甄氏,这在她心头就像一刺,扎了这么多年,都还隐隐作痛。 钱妈妈扶着她,“好了,回去用膳吧,公子怕是在香雪苑吃了,昨晚公子没在那边过夜,她怕是心急了。” 江宁侯夫人淡淡地道:“我昨晚不让良晟过去,一则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她不是才落胎没几天吗?年轻人没个分寸,坏了身子,以后要生个一男半女便难了,这般不情愿娶她进门,若没生下子息,要来何用?二则,也是为了让她明白,进了这个门不意味着什么,或许,还不如不进。” 她顿了一下,“回头你去香雪苑,便说我叫他回来有事,先别让他在香雪苑过夜。” “是!”钱妈妈应道。 钱妈妈看着时辰便过去,殊不知,还没到香雪苑的门口,便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只小黑猫,竟直接就扑到了钱妈妈的怀里,钱妈妈吓得往后一退,踉跄倒地。 香雪苑的金妈妈听得动静,掌灯出来,却见钱妈妈跌在了地上,后脑勺在出血,连忙便扶着她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要紧吗?” 钱妈妈年纪大,这一摔,伤了骨,疼得站不住。 金妈妈哎了一声,丢了灯笼,“得马上去找大夫,你这走不动,这香雪苑也没有小厮,我背你。” 说完,二话不说便弯背起了钱妈妈。 这金妈妈今年也五十岁了,虽说身子还算硬朗,可到底年岁在,这背着钱妈妈,一晃三摇的却也一路无阻地回了钱妈妈的房中。 然后是一阵翻箱倒柜,找了药油为她,再取了艾条过来熏,道:“这伤筋动骨可不得了,明若不见好,还得找个大夫看看。” 钱妈妈这一痛,便把事儿给忘了,倒是十分念金妈妈的好意,想着这长孙嫣儿不懂事,可身边带过来的人,还算热心。 半夜,有奴才急匆匆地敲开了江宁侯夫人的门。 伺夜的丫头打开门厉声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夫人睡着了吗?若不是要紧的事情,绷紧了你的皮。” 那奴才急声道:“禀报夫人,香雪苑姨出事了,公子爷吓住了。” 江宁侯夫人睡眠极浅,早在奴才敲门的时候便醒来了。 听得奴才说,她便披衣而起走出来,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名奴才是江宁侯夫人派到香雪苑去的,做一些洒扫的功夫。 他说:“回夫人的话,姨出了很多血,一直喊肚子疼。” 江宁侯夫人问道:“公子在她屋中?” “是的。” 江宁侯夫人皱着眉头,“不是让他回来了吗?钱妈妈呢?” “钱妈妈摔伤了,如今在屋中歇着。” “怎地无人来报?”江宁侯夫人冷下脸,“先去请大夫,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更衣!” 香雪苑已经成一团。 长孙嫣儿痛得昏了过去,金妈妈拿着药油使劲地摁人中,却也不凑效,身边的丫鬟奴婢一个手一个脚,李良晟站在一旁,只披着一件外裳,里头什么都没穿。 他吓得一张脸都白透了,身子轻颤地看着长孙嫣儿,神情惊慌失措。 江宁侯夫人来到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哭腔,“母亲!” 江宁侯夫人沉着脸看了一眼带血迹的单,便把李良晟转了过去,“穿好衣裳先出去,母亲来处理。” “好,好!”李良晟巴不得马上走,他嘴哆嗦了一下,抱了自己的衣裳就走了出去,身边的小厮急忙扶住了他。 江宁侯夫人深呼一口,空气中的香味沁入鼻子,她脸顿时铁青。 “夫人!”金妈妈站起来,福身见礼,然后扬起了脸道:“老奴劝过公子爷,公子爷硬是要……” 江宁侯夫人盯着她,倏然出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金妈妈怔住了,定定地看着江宁侯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慌。 江宁侯夫人厉声道:“姨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这屋中什么味?还不赶紧撤走?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便要你们的命。” 金妈妈骇然,没想到江宁侯夫人只这么一闻,便知道其中玄机。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夫人息怒,是老奴的错,老奴只想着让公子爷和姨恩和好,一时行差做错了,请夫人降罪!” 江宁侯夫人冷冷地道:“你不着急领罪,若姨有什么事,你就去跟长孙将军领罪吧。” 她也不上前去看长孙嫣儿,只厌恶地扬起了眉头,空气中,除了依兰香味,还有浓浓的血腥味道。 长孙嫣儿悠悠转醒过来,便上了江宁侯夫人那双锐利冷峻的眸子,吓得她哆嗦了一下,哭着喊了一声,“夫人……” 江宁侯夫人淡淡地道:“好好歇着,明一早,叫你母亲过来看你。” 长孙嫣儿慌地看着她,“夫人,我不知道会这样,良晟哥哥呢?他在哪里?” “我叫他走了,你好好歇着,回头大夫就来。”江宁侯夫人淡漠地说完,吩咐了身边的人好生看着,便走了。 长孙嫣儿哭了起来,“夫人,您听我说,不是您想的那样。” 江宁侯夫人骨直,后面的脖子白皙而修长,高贵的背影和长孙嫣儿的落魄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第71章 寻事的李良晟 江宁侯夫人回了屋中,李良晟已经冷静多了,穿戴整齐地坐在椅子上吃茶,钱妈妈也被搀扶了过来。 江宁侯夫人身边的翠娟已经跟她说了事情,她白着一张脸便来了。 江宁侯夫人也没问罪于她,只问了她的伤势,“要紧吗?这怎么会这样的?” 钱妈妈说:“老奴本来奉夫人的命令去香雪苑请公子的,这还没到香雪苑便有一只黑出来,老奴一惊便崴脚摔了下来,摔了,还是姨身边的金妈妈给背回去的。” “你中计了!”江宁侯夫人冷冷地道,“大晚上的哪里来的黑猫?” 钱妈妈恨声道:“老奴这回真是沟里翻船了。” 李良晟怔了一下,“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中计了?香雪苑为什么要用黑猫吓唬钱妈妈?” 江宁侯夫人看着他,“母亲昨晚为什么叫你别过去你知道吗?” 李良晟道:“知道啊,母亲不喜她。” 江宁侯夫人淡淡地道:“她还不值得我喜不喜,论不上这点,只是她落胎才多久你便去了她屋中,若出个什么事后不能生育,还不如一只会下蛋的母。” 江宁侯夫人素来不说这些俗的话,但是今怕也是气愤到了极点,才会这般荤素不忌。 “那……那儿子今晚犯了大错了,儿子不该这般……”李良晟羞地道。 “和你没有关系,”江宁侯夫人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她屋中点了药,你便是铁血男儿也抵受不住,只是这些内宅妇人争斗的小伎俩,你得看清楚才是,怎地就轻易上了当呢?” 李良晟脸大变,“母亲的意思,是说她设计我?” “没错。”钱妈妈回答说,“姨叫您去吃饭,夫人都看见了,夫人怕出事便叮嘱了老奴去请您回来,殊不知老奴却她们安排的猫给吓摔倒了,这才叫她们得逞。” “长孙嫣儿……”李良晟咬牙切齿地道,“我还以为是我伤了她,没想竟是她自讨苦吃,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以前我还觉得她子娴静,比那陈瑾宁好多了。” 江宁侯夫人听了这话,眉心突突地跳了一下,“你说这话做什么?陈瑾宁也好不到哪里去。” “总归是比她好了。”李良晟略一沉思,想起了陈瑾宁对他的态度,不由得又皱起眉头,“也不好,都是一丘之貉。” “以后不许提起这个人。”江宁侯夫人厌恶地道。 李良晟见母亲发了脾气,也不敢做声,只是心里头却暗暗地生气,退婚之后,他去找过陈瑾宁,若她愿意嫁过来就没今这事了。 不识好歹。 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大夫来给长孙嫣儿诊治了一下,开了几服药便出去了。 翠娟在外头接大夫,“夫人请您。” 大夫跟随翠娟来到明堂,江宁侯夫人站起来略欠了个身,“大夫请坐!” 大夫拱手,“夫人不必客气,小老代几句便走。” “如何了?”江宁侯夫人自然也不是真心请大夫坐下来,不过是做出了温和的态度。 大夫若真的坐下来,可就是不知趣了。 大夫皱着眉头道:“本来就受了损伤,如今是伤上加伤,损了鸷以后怕也不能生育了。” 江宁侯夫人脸铁青,却也维持着良好的态度,“好,谢谢大夫,翠娟,送大夫出去,诊金双倍。” 翠娟应声,取了银子便送了大夫出去,轻声道:“大夫,这内宅的事情,夫人一向是不往外透太多的。” 大夫知趣,接了银子道:“姑娘放心,小老明白。” 送走大夫之后,江宁侯夫人沉着一张脸,“明一早,去找杨氏过来。” 李良晟气得够呛,如今不管事实如何,若传了出去,外头的人只会说他急害得长孙嫣儿不能生育。 杨氏知道了这事,自然没敢过来,只命人送了好些补品,然后托病说过些子来看姨。 这事儿,本来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李良晟却吃醉了酒,竟去了国公府找瑾宁。 瑾宁刚从总领府回来,便见李良晟在门口了。 “李公子怎么来了?”瑾宁走上去问道。 李良晟转身,一双眸子恨得通红,身边的小厮都拦不住他,他直接就冲了过去盯着瑾宁,“都是你这个灾星,若不是你,侯府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侯府发生了很多事吗?”瑾宁神淡淡,盯着这个她了五年的男人,越看越觉得窝囊,“死人了吗?府邸倒塌了吗?若没有,都不算事,李公子是侯爷的虎子,不该出丁点事情就崩溃,承受能力这么差,以后如何继承侯爷的爵位?” “你知道什么?”李良晟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刻薄,怒气蹭蹭地就上来,指着她的鼻子就痛声怒斥,“嫣儿被你害得以后再不能生育了,你高兴了吧?你一直恨她,就因为我当初和她在一起没选择你,是不是?我就是看不上你,你这个村妇,这个人!” 村妇,人,这已经是李良晟能想到最恶毒的骂人的词汇了。 瑾宁意味深长地笑了,“她不能生育了?我当然高兴,我为什么不高兴?私德败坏的人就该遭到报应,劝李公子少喝点酒,小心点走路,免得一不小心扑死了,我会更高兴。”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李良晟腔都快爆炸了,举起手就要挥过去。 瑾宁扬脸就凑过去道:“打我?看看这外头多少人看着?打,你尽管打,叫人看看江宁侯府出了个什么东西!”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