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翠等他喝完茶, 将茶杯拿了回来, “你身体还能动吗?” “已经能动了, 只是还没甚么气力。”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小师父歇息了。” 惜翠离开寮房,特地替他掩上了门。 虽然她要攻略卫檀生,但她还不想表现得那么卑微。 想要靠奋不顾身的奉献和来化别人,只是在欺骗和动自己。 那些将自己低到尘埃中的情初看时似乎人至深。后来看得多了也就明白了。不对等的情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隔,惜翠再去找他时,卫檀生刚刚步出了寮房,正准备关门。 他今天的打扮与平常有些不同,手上拿了顶斗笠,好像是要下山。 “小师父你这是打算下山?” 卫檀生颌首,“受山下一户人家相邀,下山为其说法。” 惜翠略一思索,“小师父要如何报答我,我已经想好了。” 卫檀生合上门,转过身,“娘子请说,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会为娘子办到。” 惜翠笑道,“也没这么麻烦。不如小师父你请我吃顿饭吧。” 卫檀生看她,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一个要求。 “仅仅如此?” “就这样。” “既然如此,娘子今不妨与我同去。”他微笑道,“等我讲完经后,再待娘子去山下逛上一逛。” 这正中了惜翠的下怀。 她也想不到能让卫檀生报答她什么,她倒是想要他对她直接说句“我你”,只不过,系统要求说这话时必须是发自真心。这个想法显然行不通。 那还不如借今天去约会一次。 两人一起下了山,晖疏疏落落,落了衣裳。 脚踩柔软的松针,卫檀生闲话家常般地徐徐说道,“娘子来得正为合适,再过几我便要前往后山石室闭关,到时候恐见不到你。” “闭关?”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闭关静思一段时,今年也是如此。” “那你什么时候出关?” “这倒没个定数,少则十多天,多则一个月。只是,今年寂安师兄想让我早些去。” 这倒出乎了惜翠的意料,不过,这既然是他每年都要做的事,她也没有理由拦着他。 卫檀生要去的是一户王姓人家,夫俩无子,在京中做些小本生意,有些闲钱,常延请卫檀生来家中为其说法。 见到惜翠与卫檀生同来,夫俩愣了一愣,但旋即便笑着招呼两人入内。 卫檀生与他二人颇为稔。 夫俩没因为卫檀生年纪小而轻视于他,相反,对他十分敬重,奉上茶果,口称法师。 卫檀生笑道,“每次前来,都要麻烦施主,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王氏也笑道,“法师能来,我们心下喜不已,法师不要银钱,我们也只有多备些茶点了。”说完,跟着招呼惜翠,“这位郎君也吃些罢,都是今早在曹家糕点铺买的。” 卫檀生不怎么吃那些茶点,只喝了杯茶。 寒暄了两句,才开始演说佛书。 这其实跟俗讲没什么差别。 王氏夫妇无子,见卫檀生样貌生得好,子也好,请他过来说法,也是想要有个人能陪在跟前解解闷。 卫檀生自然也知晓这些,故而谈得不算深,大多都是些有寓言意味的通俗易懂的大白话。 寺中,本就要向诸僧传授五明学科,“声明”便是其中一项。故而和尚大多口齿伶俐,辩才无碍。 卫檀生嗓音不高不低,娓娓而谈,语言朴实生动,修眉长目,笑意盈盈。 夫俩听得很是入神。 讲到一半,忽闻有人叫门。 伴随着敲门声,一男声问道,“王娘子可在家?” 王氏这才回过神来,忙站起身,面些歉意,“想来是今订的油饼到了,法师可喝杯茶歇息歇息,我这便去瞧瞧。” 卫檀生:“娘子但去无妨。” 没隔一会儿,王娘子便手里拎着个食盒,引着一个男人进了屋。 男人年纪不大,相貌平平,胜在打扮得干净利落。 惜翠一见到他,心中陡然紧了紧,皱起了眉。 这是焦荣山? 虽然之前只见过他一面,还闹得个不而散,但惜翠对他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本以为田家那一面,便是最后一面了,没想到在王家还能看见他。 王氏拎着食盒,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这焦家做的饼乃是一绝,我知晓小师父茹素,今早便订了一盒梅花饼,特地托焦家小郎做的,没放那些猪油,小师父大可放心的吃。” 王氏转头对焦荣山道,“你且等等,喝杯茶,我这便去拿钱。” 焦荣山笑得出一口白牙,“这不急的。” 王氏匆匆地去了。 焦荣山似乎与王家也十分悉,王大郎招呼他过来喝茶。 他也没客气,笑道,“正巧累了,来郎君这儿讨杯水喝。” 这一抬眼,便瞧见了惜翠。 焦荣山茶还没进肚,茶杯停在了嘴边。 惜翠面未改,不动声。 她今穿着男装,就算焦荣山认出她来,她不承认便是了。 “遗……遗玉?”他模样看起来似乎也不太确定,呆愣愣地望着惜翠。 惜翠蹙眉,“你是?” 或许是想到了前些子的争执,焦荣山神尴尬,也不喝茶了,将茶杯搁在了桌上,“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焦荣山怔怔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高家人允许你出来了?” 这一变故,引了王大郎与卫檀生的注意。 卫檀生低垂的眼睫颤动了两下,抬眼望向了桌前的两人,眸中漾过一抹淡淡的微光。 惜翠道,“我未曾见过你。” “怎会?”焦荣山大吃一惊,“你怎么会不认得我?”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头堆了起来,又急急地扬起,“虽然你如今打扮……” “虽然你如今打扮和往常不同,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又怎会错认?” “还是说,是因为上次的事?”语气中已带了两三分的笃定。 焦荣山沉默了一会儿,“上回确实是我太过冲动了,没考虑到你,但我那也是被你的话急得冲昏了头……” 见他还有再往下说的意思,惜翠打断了他,“我并不知晓你在说些什么,我确实不认得你。” “这怎有可能?!” 惜翠如此一说,焦荣山顿时急了,脸遽然而变,“你还在同我生气?” “我都同你说了,上次是我太过心急,确实是我不好。我都已经同你道了歉,你怎么还做出这么一副模样?” 焦荣山子急躁,是个冲动易怒的,如今见惜翠拒不相认,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目光一扫,便摄住了卫檀生。 见他正襟危坐,袈裟曳地,面容甚美。再看惜翠坐在他身侧,乍一看,竟有几分登对。 焦荣山脑中“嗡”地一声炸开,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你一个女人打扮成这么一副模样,还同这和尚一起?!这像什么话?!你是因这和尚才装作不认识我的?” 他说得急,旁人一时不上话,王大郎不知所措地看了过来。 惜翠镇静地望着他,“我确实我不认得,你兴许是将我与旁人错认了。我见你方才提到‘高家’,我确实姓高,但我不叫什么遗玉。我名唤高继仁,家中行六,人都唤我一声六郎。” 惜翠的嗓音冷而清,自始至终面也未有变化。 焦荣山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地竟有些心虚。 这容貌确实是遗玉未有错,但细细看来,好像和遗玉又有几分不同。 遗玉的眼睛圆一些,这人的眼睛却好像更长几分,面容也没他这么硬朗。 心中一但冒起了怀疑的念头,焦荣山越看,就越觉得不太像了。 是了,遗玉并非这样的子,她打小就喜自己,每次就算吵架,没几天也能和好如初,断不会如此绝情。 除非这人确实不是遗玉。 焦荣山狐疑地想,这人姓高,难道是遗玉的族兄? 再见此人视线未有闪躲,镇定自若又略含不地同他对视,焦荣山有些慌了神,竟不太敢继续对视下去,目光忙往旁边一让。 这一来,又同那和尚撞了正着。 对上他的视线,那和尚嘴角泛起了抹浅淡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施主确实是认错人了,这位高郎君乃是我之好友,确实不叫什么遗玉。” 焦荣山气焰随之弱了下来,讪讪地道,“是……是吗?” 眼见气氛缓和了过来,王大郎赶紧过来帮忙打圆场。 “小郎许是真的认错了,这世上样貌生得像的不知凡几,认错人此乃常有的事,”王大郎笑道,“我之前还差点将一位娘子错当成了内人,可讨得一顿好骂。” 万幸的是,王氏终于从屋里拿了钱赶回了堂中。 她没看出堂中气氛有异,笑骂着走了过来,“也是我糊涂了,竟把今早备下的零钱给忘了。左找右着都没找到,将屋里翻了个遍,这才在脚找着了。喏,小郎,这些饼子钱,你可得收好了,倘若像我一样漏,这可就麻烦了。”便将些铜钱给递了过来。 焦荣山接过钱,却不敢再待下去了。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