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羽跳得晚,救上来的时候吐了几口水,意识还有点不清楚,只是哑着嗓子喊儿子。 但是陈少彦是抱着必死的念头跳下去的,他噎了不少水,还不幸撞在石头上,人已经晕了,被抬上了救护车。 林羡清站在旁边围观,大多数人都跑去陈少彦那边打探,还有一部分人已经被人强行拉回去了,避免多生事端。 场面糟糟的,林羡清体格小,从人里挤出去,躲在庄羽边上。 庄羽并没什么大碍,靠在树边缓气,神很颓靡。林羡清把录音笔进她手里,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如果你不能好好关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事情还会有下一次,他会永远讨厌你这个妈妈。” 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了林羡清自己的伤心事,她居然也觉得眼眶酸酸的。 如果有一天她也绝望跳湖,她爸妈可能本都不会来看看她;他们可能还比不上庄羽,估计连跟着跳湖的勇气都没有。 林羡清了眼睛,站起来拉着温郁走了。 温郁把伞全撑在她头顶,自己全然暴在雨里。 所以果然,他隔天就冒了。 跳湖的事情被当地媒体报道了,虽然有惊无险,但这件事也被众人指责,比赛是没办法继续办下去了。 各个珠算班都派了大巴来接人,温郁在大夏天的又穿起了长袖卫衣,下半张脸捂着口罩,一上大巴就开始补觉,神倦怠。 大巴里为了照顾大多数人还是开了空调,林羡清抬手把温郁旁边的空调风口给拨歪了些,还从包里扯出自己的小毯子给温郁裹上。 兴许是她动作太鲁了,温郁懒懒抬了眼皮扫她一眼,嗓音很拖很哑:“你包粽子呢。” 林羡清觉得他不识时务,撇撇嘴吐槽:“给你盖我的小毯子已经是对你很好了,别挑三拣四的。” 她上半身突然凑过来,右胳膊在温郁前,少年有点讶然,睫温地抖了几下,声音有点闷:“你干嘛?” 林羡清扭头看他,两人鼻尖凑得很近,温郁的口罩一张一弛的,能看出他的呼频率。 少年眼皮有点抬不起来,松松耷着,但还在盯着她看。 林羡清眨了几下眼,“你胳膊住窗帘了,快让让,我把窗帘拉上遮太,太晒了。” 温郁吐了口气,“哦。” 大巴只开到珠算班门口,并不会挨个把人送回去,来接车的刘老师看见几个人平安回来才松口气。 他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集合营里有他认识的老师,基本上营里发生的事他都有耳闻,包括林羡清被污蔑作弊。 “这种小比赛咱以后还是别参加了,又危险又不讨好。” 林羡清和温郁都深以为然。 下了车林羡清听见温郁一直在闷着咳,她有点担心,就跑去问:“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有的重冒会导致发烧的。” 温郁拒绝了,“先吃药睡一觉,没好转再说。” “你别去一些小药店买药,有的药店是私人开的,黑得很,把过期的药卖给别人用,小心被坑。” 温郁看上去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身上连一点儿烟火气都闻不到,估计老板让他拿什么他就拿什么,碰到人好的老板就算了,有的老板净推销一些昂贵的药,赚利润。 林羡清对此还是不太放心,况且温郁的冒多半是给她打伞导致的,她更内疚了。 于是她推着他往前走,表情很严肃:“不行不行,还是我跟你一起去买吧。” 温郁看起来对这里不太的样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冒,整个人变得很迟钝,林羡清走在他前面没一会儿,他就跟不上了,她又得折回去找人。 后来她干脆直接扯着温郁的袖子走路,她真害怕他会像个陀螺一样原地打转。 因为林老爷年纪大了,身上经常有点小病小痛的,有时候下不了,都得林羡清帮着去买药。 久而久之,这附近药店的老板都眼她了,所以她一进门就听见店里的人喊着:“小清呀,又来给爷爷拿药了?这次又是哪儿伤着啦?” 温郁被她扯着袖子进来,恰好听见了。 林羡清指着温郁跟人解释:“不是我爷爷,是他。” 老板笑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呦,这就上男朋友了?你不是才高中毕业嘛,速度快嘛。” 林羡清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不是不是。” “那你牵着人家干嘛?” “对啊,”他看好戏就算了,还煽风点火,“你牵着我干嘛?” 第15章 珠算 ◎他手指勾住她衣角。◎ 林羡清没好气地撒了手,“那不牵了。” 她又嗫嚅着:“待会儿你走丢了我也不管了。” 温郁整理好自己皱皱的衣摆,两只手揣进兜里不说话。 药店的老板笑眯眯看着,问他们要买什么药。 林羡清凑上去说了几款见效的冒药,想了想又加上盒退烧的,以防万一。 出了店门后她把袋子递给温郁,活像个唠叨的老太婆:“这个药喝了以后会很困,你中午就喝,顺便睡个午觉,万一要是发烧了……赶紧去医院。” 她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他:“你家里有人照顾你吗?给你熬点绿豆粥什么的,我每次冒最喝那个,一喝就好。” 温郁看着她,很慢地摇头,然后转眼就咳嗽了好几声,眼梢染上绯,咳出眼泪来。 她凑上去帮他顺气,一下一下地拍着他后背,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会是一个人住着吧?” 温郁缓了一下,默默把口罩拉紧,用还泛着水汽的黑瞳眸扫了她一眼,嗓音喑哑:“是。” “那你吃饭什么的怎么办?点外卖?” 他点头。 就上次接开水的那件事来说,温郁恐怕不怎么会照顾人,更别提照顾好自己了,林羡清也不指望他能自己煮粥。 她导航了附近的超市,“去超市买点东西吧,我煮好了带给你?” “没有现成的买吗?”他问。 林羡清已经开始导航了,头还低着,语气很老成:“那可不一样,自己煮的放的东西足一些,外面买的大多不好吃。” “去我家煮吧,免得你再跑一趟。”他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又补充,“我家很安全。” 林羡清:“……” 天气热,好多店面小一点的铺子都歇业休息了,路边几乎没人摆摊卖东西,路上的小电动挤在同一个路口,喇叭摁得滴滴响。 沥青路被晒得冒出一种汽油味,不知道是不是分子热运动的作用,街上各种味道鱼龙混杂,闷得让人难以呼。 林羡清加快脚步推开超市的帘子,凉气吹得她头皮都放松下来。 温郁对买东西一窍不通,甚至分不清卷心菜和白菜,林羡清推着小推车在前面跑得飞快,他像个小尾巴一样默默跟在后面,林羡清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可能是在凉快的地方待久了,买完东西出超市的时候她简直无法忍受这种灼热的温度,赶忙催着温郁:“快快快,你家远不远?” 温郁抿了嘴,“打出租吧。” 林羡清叹气,她好几次打盹时为了醒瞌睡,从培训班的窗户往下看,会看到姗姗来迟的温郁从出租车上下来。 这人是把出租当成私家车坐的吗? 温郁家在花巷尽头,这是条老的巷子了,跟林羡清住的花溪巷有得一拼,但温郁家看上去更规整些,空间也大,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看上去生机的,橘猫在客厅中间的凉席上蜷着,尾巴懒懒地在地面上扫来扫去。 他了鞋,只穿个袜子就进去,用脚踢了踢猫,胖橘很小声地咪呜,温郁不为所动:“一边去。” 林羡清在玄关处喊:“不换鞋吗?你还病着呢,怎么能光脚进去?”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她明明是客人,却要心主人的事。 温郁去冰箱拿水,声音没什么劲儿:“我的拖鞋有一只被小霹雳叼不见了,还有一双是我爷爷的,他旅游去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穿他的。” 林羡清还在纠结,结果温郁突然从冰箱门后面探了个头出来,语气平常:“他有脚气,你小心点。” 林羡清: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她干脆也光脚进去,橘猫被温郁赶走,默默拖着尾巴缩在墙角,拿爪子扒墙,林羡清看到墙角那块都被刮秃噜了,落了一小堆墙灰。 她把东西搁在桌上,指了指它:“它叫什么?小霹雳?墙都被它扒秃皮了。” 温郁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挨个回答她的问题:“她叫‘霹雳无敌绝世帅气小可’。不用管,她指甲已经剪平了,那儿是她以前刮的。” 林羡清听得糊糊。 “你敢不敢再重复一遍它的名字?” 温郁面无表情,“霹雳无敌绝世帅气小可。” “那为什么你叫它小霹雳,不叫小可?” 温郁很明显地卡了一下,敷衍她:“忘了。” 林羡清也没继续深究,她把冒药挨个翻出来,“我煮点粥,你吃完把药喝了。” 其实她的厨艺并不好,只会熬个粥煮个面什么的,绿豆粥还是林老爷手把手教她的,让她不至于在家里没人的时候饿死。 林老爷并不知道现在社会上有“外卖”这种东西。 锅里的粥煮得咕噜噜冒起泡,林羡清等得百无聊赖,通往院子的后门上挂了串风铃,清风拂过就泠泠作响。 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温郁家连电视都没有,他也不用手机,这样原始人的生活不知道他怎么过下来的。 等粥的时候,温郁从书架上了本很厚的书出来看,林羡清把脑袋凑过去,看见一串接一串的英文,顿时觉得脑袋疼。 “你是魔鬼吧?”她低着声吐槽。 温郁扫了她一眼,看着她的脸几乎皱成一团,很轻地翘了角。 林羡清才发现,他笑的时候眼睛很弯,是属于“笑眼”那类的,只是平时脸上总没什么表情,她很少能观察到。 她直起上半身,歪着脖子凑到他眼前,笑得眉眼弯弯,林羡清嗓音很轻快:“我第一次见你笑诶,再笑个我看看。” 她凑得很近,两人呼相错,温郁的身子小幅度后仰,他抬了眼皮,对上她眼睛,喉结滚了下。 “你是嫖客吗?”他回答,错开了眼神。 林羡清看见他的睫在很轻地抖。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