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羡清着急地走到半路时,才觉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摸出来一看,温郁终于肯回复她,只有六个字:〈让他们走,你来。〉 到温郁家门口的时候,大门边还站着几个人,他们已经准备报警了,担心这小孩在家是出事儿了。 林羡清怕真的把警察来了事情不好收场,就挤过去跟众人解释:“不好意思啊,我是里面那个人的朋友,他最近心情不好才不理人的,谢谢大家担心他。” 她的打算是,让她先进去看看,如果温郁真的冲动得做出什么的话,她再把人带去医院,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她怕以后大家想起温郁,只会称他为——那个在家里割过腕的人。 有人很谨慎,不太相信,就上前敲了门,大喊着: “你朋友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羡清。” “你朋友林羡清来了,她说是你叫她过来的。” 屋内毫无动静,林羡清被人看得尴尬,只好缩着脑袋上前去敲了敲门,声音因为尴尬而不敢放得太大。 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是林羡清。” “咔哒”一声,门开了。 大家一瞬间热心得想要凑上去问问,林羡清想起温郁发给她的短信,立马转了个身子挡住门,打着哈哈说 :“我朋友比较社恐,怕人,大家都看到了,他真的没事儿,不用担心了,大家回去吧。”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妥协,摆了摆手说:“那你多安一下你朋友的情绪,怪吓人的。” 林羡清连连应好。 一群人走了以后,林羡清才大大呼出一口气,她转身,拉开门走进去,看见温郁又躺在那个席子上,略长的头发遮住清隽的眉眼,他一声不吭。 小霹雳的饭盆里早就空了,都快落上灰,小猫饿得喵喵叫,林羡清看不过去,给它了猫粮,于是客厅里就只剩下小霹雳虎咽吃东西的声音和林羡清的脚步声。 她看了眼温郁,把带来的外套拿出来盖在他身上,说话的声音很柔很轻:“要睡觉吗?去房间里吧,现在天气冷了。” 温郁连眼都睁不开,他身子缩了一下,动作很迟缓地把外套扯过头顶,盖住脑袋。 林羡清就蹲在他跟前,先抬眼扫视一圈,确定没有看见血迹后才吁出一口气。 蹲得有点累,林羡清干脆坐下,她看了眼正在舔盆子的猫,又低眸看着把头藏在外套后面的少年,一时间觉得这俩好像没什么两样。 脾气大,喜怒无常,乖的时候很亲近人,凶的时候又很伤人。 客厅里一点灯都没开,窗帘也被拉得严实,密不透风的,视线暗得很,林羡清凑得离他近了一点,很小声地问:“你吃饭了吗?要不我去做点吃的?”说完她又很懊恼地继续,“可惜我只会煮粥。” 好久,温郁不动也不说话,林羡清当他默认了,刚准备起身去厨房,脚踝上却猝不及防出现了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温郁握着她脚踝的力道不重,却很有存在。 好久后,林羡清听见少年微哑着嗓音说:“别走,陪陪我。” 林羡清不动了,蹲在原地,两只手环住膝盖,房间里细小的呼声四处扩散,她回复:“那等你饿了,我就去煮粥,好吗?” 温郁松了手,林羡清顺势坐下,两条腿刚伸展开来,又被少年蹭上来抱住,温郁的脑袋枕在她腿上,温热的呼再也无法藏匿。 “我失败了,又。”他说的话很无厘头,还支离破碎的,语序像他的心情一样混。 林羡清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摸他的头发算不算合理,但温郁现在的行为本来也是不合理的,异朋友不该把头枕在彼此的腿上,这太暧昧了。 于是,她下心里的情绪,尽量轻缓地推开温郁的脑袋,温声说:“谁没失败过?下次再尝试一次说不定会成功呢?而且至今没有人在人机大赛中取胜,会不会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只是节目组提高收视率的噱头而已。” “人要怎么做到不可能的事?”她继续说。 温郁终于掀开眼皮,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背脊靠在桌沿,昏暗的房间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林羡清只能看见少年的头微微低着,修长骨的手轻轻搭在膝盖上。 她突然听见温郁的声音有些轻嘲:“所以,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放弃了这么多东西才坚持下来的事,是不可能的对吗?” 林羡清被他这种郁又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没见过这样的温郁,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很丧的氛围里,像是被天神扔进血池里又爬上来的堕落神明。 说实话温郁的身上一直有一种矛盾,偶尔他很张扬,像个正当青的少年;但很偶尔的,他郁得浑身上下都有种危险,浑身上下都裹着由秘密织成的茧房。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很无力地回答。 林羡清不明白他放弃了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何把成败看得这么重,但转而一想又似乎能理解,温郁是天之骄子,他有他的骄傲。 良久后,她听见温郁叹出一口气,像是有些懊恼自己的状态,他右手摸上脖颈,皱着眉向林羡清道歉:“抱歉。”温郁很轻地闭眼,神间都很疲惫,嗓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我只是......” 他说不出话来,像失了声一样,喉咙干涩到发痛。 林羡清跟他漆黑的眼对视,她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克制地触碰着他的指尖。 有人说,说话时捏住别人的手,能更好地传递情绪,林羡清希望温郁别那么伤心,却又不敢握他的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安他,告诉他:“我明白的。” 温郁垂眸盯着她有些亮的眼睛,很清透明亮,总是含着一片希望,不像他的,黑沉沉的一片颓丧。 他喉咙哽咽:“我希望你不明白,我希望你别总包容我,我希望你放弃我。” 温郁越来越忍不住,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说下去,但喜她是冲动,是生理的,他克制不住的。 少年的嗓音低得快听不见了:“我忍得很辛苦了,快忍不住了。” 不是“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没忍住了。 第30章 珠算 ◎“在你走之前,我们谈恋。”◎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尚且有点没反应过来。 温郁却突然倾身过来,本来相触的指尖逐渐绕错,最后严丝合地附在一起,指贴着指, 冰凉与温热错。 少年上身倾覆过来, 下巴一低就在她的肩窝上, 林羡清的呼陡然一滞, 受着洒在肩颈上的热气。 幽暗的房间里,官的度被无限放大, 林羡清的视线是昏暗的,她努力地眨眼, 也只能看清温郁后脑勺翘起来的几缕短发。 很突然的, 在她肩窝处的少年声音很轻地开口:“谈恋吗?” “......” “什么?”她又难以置信地问出口,一连两次, 温郁的话都打得她措手不及。 温郁的指尖稍微用了点力, 紧紧地扣上她的, 他低着:“在你走之前,我们谈恋。” 后窗的窗帘被风吹得鼓动了几下, 凉风从窗里渗进来,钻进林羡清的领口,带来一阵无端的凉意, 她突然觉得冷。 “你的意思是, 谈十几天的恋, 我离开的时候就分手对吗?”她呵出一口气, 笑说, “......这算什么?” 温郁的喉结很艰难地上下滚动几下, 他身体有一瞬间了劲儿, 林羡清能觉到温郁捏着她手的气力正在慢慢退去。 “我.......”他吐出一个字。 总是这样,话说不全,又吊着别人的胃口,让林羡清期待着他能说出一句“那就一直谈下去”。 可是他没说。 林羡清心里有点侥幸地想,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是有点喜她的吧?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定一个十几天的期限呢? 她低了头,有点自嘲地问:“你只是想跟我玩玩?还是说看我每天围在你身边打转很同情我,于是施舍给我一点?”她几乎快要笑出声了,嗓音却又泛着苦,“没必要,温郁。” “我也不缺你那一点可怜。” 兴许是太过疲倦,温郁低眸的时候眼尾染上一点红,他顿了顿,又执拗地开口:“不是可怜你。” “那是因为什么?”林羡清快被他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疯了,她脑子里几乎成一团,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 老屋的窗棱被风吹得吭吭作响,回在黑暗中,两人对峙,却没人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温郁的下巴还抵在她肩上,察觉到小姑娘生了气,他只能动作很慢地撤离,张了张嘴,却仍旧没能发出声音。 “还是不能说对吗?”她有点想哭,先喜的那个人果然是败将,会因为对方迟迟给不出回应而着急,最后变成神内耗。 “那就再见吧,衣服也还你了,你现在身体也健康的,你说的‘要有下次’也应验了,你很聪明,每一步都算得准的,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愿了,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她哽了下,深深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底下出来,起身要走。 结果刚半站起身,就被温郁扯住衣摆,林羡清忍了下,尽量把语气放平和:“这很无聊,真的。” 温郁只是低着头,嗓音哑得像被沙子摩擦过:“我之前在骗你。” “我知道。”几乎是立刻的,她回复。 少年不敢抬眼,不敢看她,稍长的黑睫在发涩的空气中一下接一下地抖:“陪我十几天,然后你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紧接着,他声音放慢,几乎是低声下气:“想要钱也没关系,多少都可以。” 林羡清觉得自己的鼻腔发酸,她回了头,盯向那个低头扯住她衣摆的人,不可置信地问:“你想用钱买我跟你谈这十几天的恋?温郁,你是不是疯了?” 少年轻扯着嘴角,讥诮地笑:“早疯了。” 温郁不松手,“不是要求你,是我在求你,就当......走之前送我一场梦。” 他终于起眼皮,漆黑的眸子里很难看出有什么情绪。 林羡清被他的语气触动,她斟酌了好一会儿,说:“我不要你的钱。” 少年的手一瞬间松了劲儿,滑落的瞬间又听见她说:“我可以陪你这十几天,但我要知道为什么。” “好。”他很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倏地皱起眉,“但这场恋最好不要透给别人,抱歉。” 林羡清真的不想再听见“抱歉”这两个字了,她很无力地问:“这也跟你背后那个秘密有关吗?” 温郁“嗯”了一声,林羡清无话可说,她扬开温郁的手,“先吃饭吧,我去做。” 温郁说让她为他织就一场梦,林羡清一边打开炉灶一边想:就当也为她自己织了一场梦。 梦境结束之后,两个人都要身,所以要克制。 十几天内,不可以把喜变成,毕竟,人不能一直耽溺于美梦里。 锅里的气泡翻滚着,炉上冒出一小阵滚烫的雾气,林羡清盯着看了好久,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桌上还放着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林柏树给她发的消息: “什么时候过来?爸妈已经把你的房间整理好了。” 温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复而垂下眸子,用指甲扣着桌子边沿,神一点点沉下去,又咬起了下嘴,直至抿到铁锈味,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又把嘴咬破了。 把粥端上桌子的时候,林羡清才看见他的嘴上又出现了伤口,她没好气地说:“上次你说是不小心撞的,这次也是吗?坐着不动也能把嘴撞破?” 温郁开口又想道歉,林羡清听得脑壳疼,直接打断他:“算了算了。” 她咕哝着:“又没怪你。” 温郁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林羡清走到哪儿他眼睛就看向哪儿。 她了几张纸,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扔给他,“擦擦。”她说完后就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捧着碗喝粥。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