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渭在空地上站了良久,脚都站酸了,终于看到寨中的人都向着一处空门涌去,他再看寨子,见马匹、粮草、刀剑及其他三处空门都仍有十几个人站着没动。 他的心更加沉了下去。 数十匹健马的蹄声恍如奔雷,滚滚烟尘中,姜武带着人回来了。 丁渭认出当中的那个人,因为这里面就他的脸看起来干净点,其他人拉到大街上都能当乞丐。他上去,大声道:“姜将军!丁某来访!冒昧了!” 姜武看到丁渭,问:“你是谁?”这老头是谁?丁? 丁渭道:“丁氏十七代孙,丁渭,字湛清。” 姜武听不懂——这一长串肯定不是名字,所以他不说话,下马,把马撒开让它自己去玩去吃,他转身准备也去放放水吃喝填肚子,马儿在他背后咬着他的袖子,哒哒的跟着他走了——他吃的饼好吃!跟他走它也可以吃一块!姜武甩几下甩不开,只好带着这馋嘴的马去吃饭。 丁渭见这将军不但不理他,还就这么走了,既惊又怒,连忙跟上。 于是姜武拿到水和饼,蹲下一边吃一边喝一边喂马,一边听丁渭叨叨。 “将军如此年轻,真是年少有为!” “将军今年多大年纪?似乎跟老朽的小儿子差不多大。” “将军这个姜姓听说是得大王所赐?” “将军……” 丁渭说的嘴都干了,看这个男人竟然毫不在意!他的袖子都被马给嚼得稀!连个案几都没有,就蹲在地上吃饭! 这个人……这个人…… 他不会不是姜将军吧? 丁渭犹豫道,“敢问贵姓?” 这句,姜姬教过! 姜武点头道:“免贵,姜武。”还有配套动作:起身,甩袖(整袖),当面一揖。 丁渭被甩了一脸马唾沫,黑着脸站起来,愤怒的骂道:“小儿无!竟当面戏某!” 姜武觉得这老头很奇怪,但穿这样应该是妇方的人——反正肯定不是他营里的,他就再问一遍:“你是谁?” 丁渭怒道:“丁渭!吾王所封!忝为妇方县令!” 姜武听懂了,点头道:“你就是县令?你还没走?” 丁渭怒发冲冠:“你这匹夫!野无礼!某绝不能把妇方百姓到你这种人手里!” 太长,听不懂。姜武就说自己的:“那你今就随我进城吧。” 丁渭一惊,见姜武已经喊人过来,顿时呼啦啦冲过来三百多人,吓得丁渭想跑,姜武指着丁渭道:“给丁县令备一辆车。” 立刻就有人赶了一辆车过来,“请”丁渭上去。 这几百人冲出寨子,候在寨外的丁家从人一眼看到自己的主人被夹在这些人当中,身在车中,扬手呼喊! 丁渭:“快让他们关上城门!” 从人(没听清):“主人!主人!”跳上马追上去,顷刻就到妇方城下,城门守卫看到这一群人呼啸而来,两股战战,将刀一扔,如鸟兽散。 第147章 戏战 妇方已经许久未经战事,一时大家都反应不过来。守门的几人撒丫子往丁县令家跑,身后呼啦啦跟着进来几百人,街上的人哪见过这种事?一哄而散。 姜武记得姜姬说过,先把几个县库的东西搬走。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反正他也觉得这妇方已经归了姜姬,县库中的财物当然也是姜姬的,搬走当然很正常。他带着古方,古方进城后先跑城墙上这么一望,跑下来说:“金库、械库在那边,粮库、盐库在这边和这边。” 丁县令一听之下就了,从车里伸出头来喊:“竖子大胆!!” 姜武听不懂,开始分派工作,“你们,去搬粮食!你们,随我去搬金子和刀!”古石提醒,“粮盐在两个地方。”这个城建得早,粮盐只分了两地,乐城的粮盐库就有八九个地方,一处没了,还有另一处。 结果人人都想去扛粮食,没人想去扛钱和刀。万一金库里是金子,他们拿了还要犯罪,刀这玩意沉甸甸的,没什么用。 幸好带的人多车多,分开后一边都有一百多,吴月带人去运粮盐,姜武带人(包括丁县令)去搬金库与刀。 丁县令的从人终于赶到了,冒死挤到车旁,见丁县令已经气(吓)的面无人,指着姜武大骂:“你要造反不成?!” 姜武奇怪道,“我搬仓库怎么是造反?” 从人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跳脚道:“妇方县库你都敢动,还说不是造反?” “妇方已经是公主封地了,我奉公主的话把仓库里的东西全搬走,有什么不对?” 从人:“什么公主?哪里来的公主?” 妇方太小,太远,只知道头上的大王换了,别的事都不知道。 姜武带来的人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公主的,纷纷道,“当然是摘星公主!!” “怎么连公主都不知道?” “别国的人都知道了,这里怎么会不知道?” “对啊……” 从人的脸憋红了,又羞又气又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再怯……奇大辱啊!竟然被一群汉鄙视他孤陋寡闻! 丁渭没想到将军不理他,竟然理他的从人,但他也没料到又蹦出来个公主啊,他从车内伸头出去,“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姜武:“……”借一步,借一步,怎么借? 他觉得这个丁县令一开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转过头去,让吴月带人赶紧走,“天黑之前,务必要搬完!” 丁渭大惊,“休要鲁莽!守库的人未必会听将军的话啊!” 吴月没听懂丁渭说什么,但是他也有同样的顾忌,“将军,要是他们不让呢?” 姜武,“……打跑就行。” 吴月:“可以杀一两个吧?”杀了人,他们就不敢反抗了。 姜武点头,吴月这才去了。丁渭一边吓一边气,钻回车里,从人也吓得钻进去,两人顿时没了胆,说话都变小声了。 “他、他他刚才是不是说杀杀杀……”从人牙齿打颤。 虽然野外常有强人,但跑到县城来光明正大说要劫县库杀人的还真是头一回。 丁渭的手也在抖,“胆胆胆大包天……” 车在此时猛得一动,从人吓得尖叫,“救救救命……!” 车外的人最近抢劫抢习惯了,闻声就拿刀鞘往车上狠狠一敲,“喊什么!再喊拖出来砍了!” 从人立刻像从没长过舌头一样,连呼都不敢大声。 丁渭坐在车上,只觉得车外极静,只有车轮在地上驶过的声音响在耳际。他一边害怕,一边想让从人先跑回家报信。 “报报报什么?”从人勉强抬起头。 “让他们快跑!”丁渭小声说。他可不信这个将军真的只开县库不会拿他的家人下手。 从人连连点头,爬到车后,轻轻推起车壁,刚开一条小,就被人从外面狠狠关上,听起来是拿矛还是什么的敲上的,然后车帘掀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爬进来就要把从人抓出去,从人吓得涕泪横,丁渭冲上去挡住从人,也是泪面的喊:“若要杀人就从某的身上踏过去!” 这人把丁渭推开,把从人拖下去,丁渭也跟着从车里滚出来,赶着跑去救从人,一边嘴里还在骂:“天若开眼就劈死这些大逆不道的恶贼吧!” 从人吓得腿软,看丁渭扑来,突然生出一股胆气,扑上去抱住持刀人的胳膊,对丁渭喊:“主人快跑!!跑啊!!” 丁渭一怔,左右一看,前后左右都是凶徒,索站在当中,仰天长嚎:“今某就与贼子同归于尽!!”说罢拔出间短匕闷头往周围随便哪一个人身上撞去。 姜武这时也从前头过来了,看到这一幕,大喝:“住手!!” 被丁渭“挑战”的那人本来都把剑举起来了,闻言赶紧闪开,丁渭扑倒在地,抬起头来看姜武,脸是土,悲惨道:“贼子!你休想得逞!吾誓不从贼!” 姜武听不懂,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发什么疯,指着这两人说:“绑起来放车上带着走。” 几人这才一拥而上,把主仆二人绑成葫芦,进车里。 车里,丁渭和从人的嘴都被住,面对面泪水长。 终于到了丁家,大门紧闭。 丁培披坚执锐,带着家中男丁和家仆站在围墙和房顶上,家仆手中都拿着羽箭,丁培大喝:“放了我父就饶尔等一命!!” 姜武再傻,也看出他们这是干什么。 他带来的人一看到弓箭都纷纷往后躲,那是箭……到就会死! 再看丁培这边,箭尖不摇不动,笔直又坚定的瞄着姜武。 姜武道:“你们不想把县库给公主吗?” 丁培听到一愣,“什么公主?丁家只奉大王之命!” 姜武想起姜姬的话: ——若有人阻拦你,杀。 他望着丁培,犹豫起来,嘴像粘着一样,怎么都张不开,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人就会冲入丁家。可是…… “大王把妇方给公主了。”他大声说,“妇方是公主的!!” 丁培悄悄问身边的人:“什么公主?他说的是什么?” 车里,从人也听到了,他撞撞丁渭,呜呜呜的,丁渭怎么可能听得懂,他转过来,用被绑在背后的手艰难的拿掉从人嘴里的布,从人呸呸呸吐了几口,赶紧小声说:“这人老说什么公主公主的,会不会真是大王把妇方给公主了?会不会真有这么一个公主?” 丁渭摇头,呜呜两声。从人也听不懂,直接上嘴把丁渭嘴里的布咬着扯出来,丁渭也呸呸两口,小声说:“现在不能说,一说士气就散了。让培儿先把此人拿下再说。” 从人担心道:“能行吗?家里也就二三十个人!”别看现在墙上站的多,八成腿都在打颤,估计家里是个男的都被推上去了,总共八九把弓,百十枝箭,这里有多少人?冲上去来不及就被人杀了。 丁渭轻声道:“两军对阵,以气势取胜。兵器,在其势而不在其利。” 姜武身后的人渐渐鼓噪起来,他们以前面对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商人,就算有一二护卫,看到他们这么多人冲上去后大多都逃了,不会跟他们硬拼。但头上被弓箭指着,人人都胆颤,你躲我避,队伍了。 丁培也看到了,抓住此机喝道:“出我父!就饶了你们的命!” 姜武徒劳无功的喊道:“妇方是公主的封地!是公主说的!” 丁培居高临下的回敬道:“丁家头顶上只有大王!!”他手一挥,“放箭!!” 箭雨歪歪扭扭的下去了。 姜武身后的人瞬间尖叫着跑了,还有几十个忠心的人上前挡住箭雨,倒是不小心面中了几箭,他们想拖着姜武的马跑。 丁培一看此时不是正合适趁胜追击?命人开门,他要带人追击!身边的从人劝道:“千万不要!那人毕竟是个将军……”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