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书房时,从门透出一点点的光源,应是梁绪在办公,若在往常她是不在乎梁绪熬夜工作的,只是今晚她回忆起噩梦的内容,心里很不安,就敲开了书房的门。 梁绪还是白天的穿着,估计都没来的及洗漱,就直接在书房忙碌了。 听到她进来,梁绪头也没抬,沉浸在公文里,“我吵醒你了吗?” 钟瑶抱着臂慢慢走近,“没有,我是起来喝水的,你怎么还不睡。” “明天一早有份声明要发,我要整理下资料。”眼睛都酸涩了,梁绪了,又喝下一大口冷咖啡。 “是溱水桥的事故?” “嗯。” 确实晚上看新闻时说是死了五个人,伤了十八人,确实是一起大的责任事故。台里记者为了抢到一手的消息,都忙疯了。 钟瑶默默站了会,走到梁绪身后,慢慢给他捏肩。 梁绪一顿,反手握住钟瑶的手,发觉她手冰凉,不由皱眉,“怎么了,你很冷吗?冷的话回去睡觉去,我还得一会,陪不了你。” 她在灯下低垂着眉眼,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她本身就如此,梁绪这时候看只觉得钟瑶柔弱无助。 钟瑶看了眼梁绪的手,慢慢出,又若无其事地走开,“我帮你泡杯咖啡就回去睡。” 她说完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咖啡去了厨房。 梁绪注视着她袅袅离开的身影,嘴角溢出点笑。 钟瑶后背上的冷汗这会蒸发了,半不,贴着肌肤很难受,她泡好了咖啡,端到梁绪桌上。 温柔叮嘱了几句,就想去洗漱。结果瞥见桌上一份材料时,愣住了。 她看到了天鸿两个字,再仔细一看是天鸿施工材料的测试报告,最下头盖了章,标明了合格两个字。 钟瑶混沌的头脑陡然清明,溱水桥的材料提供商竟是天鸿,真没想到会这样。 “溱水桥是因为什么出的事啊,”钟瑶重新给梁绪捏着肩,觑着梁绪脸小心试探着,“会不会因为前几天的大水啊。” “也有可能,不过我看更多是当初设计的原因还有构建失稳之类的。” “会不会因为是施工材料不合格呢,加上前几天大水,所以溱水桥才塌了呢。”钟瑶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梁绪一愣,之后断然否决,“不会,我看了报告,材料的质量都是合格的。” 钟瑶收回了手,带媚的眼眸浮现讥讽的光,一闪而逝,之后又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慢慢打了个哈欠,很困了的样子,“我回房睡了,你早些休息。” 不等梁绪回应,钟瑶径直出了书房。 她在黑暗中摸索到台,靠着栏杆坐下来,颤着手从一旁的花盆里摸出一烟,用手拢住风,点燃了。 含在嘴里狠了几口,缓解身上的无力和愤懑,些许烟雾进了鼻腔,钟瑶捂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 也只有在这样的夜晚,她才能够放纵自己。 *** 隔天警方就公布了调查的声明,说溱水桥当初的设计就不合乎规范,同时在建造时还私自加长了桥梁,致使受力不匀,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大雨,桥墩受到冲击,才使溱水桥断裂。并说会对相关责任人进行法律追究。 迟隐在听完声明后,什么都没说,她心里有疑惑还未能解答。 溱水桥全长不过二百一时米,桥墩有六个,而且所在地并不是通的汇聚之地,平常车量本就不大。 虽说前段时间下了大雨,但在上游还有另一个河道,河水在冲击溱水桥之前势必会分,溱水桥那么容易就被摧毁吗? 迟隐不相信或者说警方的声明并不足以令她信服。 她又重回了溱水桥崩塌现场,经过昨天一天的处理,水面上断掉的桥梁已经被拖拽上来,丢弃在岸边,河不再阻。 迟隐在岸边拍着照片,预备回头找个专业人士分析桥的布局。 一边拍照片,一边倒退,冷不防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迟隐一股跌坐在地,脚腕撞上旁边的石块疼的她倒了一口冷气。 卷起脚一看,都磕破皮了。 真够倒霉的。 撑着地想爬起来时,余光瞥到一旁的石块,模模糊糊看出了两个字——天鸿。 迟隐惊愕不已,有什么在脑海中慢慢成型了,答案呼之出了的觉。 怎么可能那么巧,又有天鸿。 她找了那么久,这次真是最意外的收获。 第33章 窗外下了雨, 迟隐工作还没回来, 陆远冲了个凉, 出来后横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这两天新闻上都是溱水桥的事故,他百无聊赖地看着, 六点多点了个外卖, 又给迟隐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要加班。 陆远就自己找吃了饭,菜凉后放到微波炉里热着。 雨越下越大了, 厨房的窗户没关, 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分外清晰, 像是密集绵绸的鼓点令人心慌。 陆远忽而觉得这一天特别像五年前的那天, 也是这么大的雨,唯一不同的是这时候的他身处安逸的栖身之所。 五年前的九月二十五对陆远来说是一个永远难以忘记的子。 在那天的三天前是中秋, 迟梅来电话问他回不回去。 陆远想着的是迟隐平常课业繁忙, 好不容易两人能有一个假期,因此就不愿意回去。 迟梅听完叱了他一句,“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陆远嘿嘿笑应付着。 迟梅叹口气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在那边多照顾着隐隐, 她学习重, 你就别闹她, 你也上进些,多存点钱,我和你爸还年轻也会给你挣老婆本, 等迟隐毕业就给你两买房子。” 他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宠着,觉得父母给钱为自己买房子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当时并没觉得多动,只草草敷衍几句就挂了。 他和迟隐度过了很愉快的中秋,白天两人去迟隐心心念念的海洋世界,晚上回到居住的小天地,热烈虔诚地探索彼此的身体。 两人还计划在国庆节去爬山。 中秋过后的第二天迟隐和陆远吵架了,具体因为什么忘了,反正吵得很凶,迟隐一怒之下拒绝和他见面拒绝和他通电话。 陆远两天没见到迟隐,实在捱不过,就主动到学校找她求和,那天下了大雨,他打着一把黑伞在校门口等迟隐出来,之前联系了她室友打算把她诓出来的。 等了半个多小时,没等到迟隐却等来了他父母出事的电话。 打给他的是警察,说他父母危在旦夕,要他赶去见最后一面。 陆远立刻打车去车站,买了回家的车票,五个小时的车程,他坐在位子上不停出冷汗,大脑一片空白。他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坐上火车干嘛。 赶到医院时,陆远见到了迟隐的父母,一脸不忍地看着他。 是的,陆远来晚了,即使他选择了最近最快的班车,也没赶上死神掠夺生命的脚步。 警察平静地向他讲述遇难原因,他听得糊里糊涂,隐约听到几个字眼——不合规范的作,最后还说会赔偿他一笔钱。 陆远都没有理会,他在太平间守着父母的尸体坐了一夜,要火化时还冲动地和人动起了手。 迟隐母亲坐在他身边死死按着他肩膀,声音都哑了,“你妈说让你好好活着,他” 入夜后,迟隐父母离开,陆远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就作失误,他爸干了那么多年的工地活,经验十足,怎么可能会作失误呢。 他当时钻了牛角尖,执拗的什么都拉不回来,一心想把事情搞清楚,晚上就摸上了一把刀,溜进了父母出事的工地。 晚上没有人干活,只有几个管事的和值夜班的坐一起喝酒聊天,陆远在窗外听他们说起他父母的事。 “可怜啊,这就是命,怎么别人不出事就摊两人身上了。” “你说话有点良心吧,这批进的材料就不行,看那钢筋悍的,什么玩意儿,旦凡钢筋焊的结实那辆夫就不会出事。” 陆远听不下去了,血直往脑门上涌,一脚踹开了木板门,扭身和那些人打了起来,还一边叫着要把他们送到派出所。 打着打着就了,他捅了别人一刀,刀柄上血淋淋的,打着的顿时成一团。 他趁跑了。 心都凉透了,人生绝望如水般淹没了他,他回到家把溅到身上的血急匆匆冲掉,把刀丢掉,想了一会,就准备去投案自首。 被急匆匆赶来的三叔公一把揪回了屋里,照他脸上用力掴了一掌,恨声骂道,“你父母白把你养那么大,混账东西,惹出了人命,你老陆家就你一独苗,你还不赶紧跑。” “我杀了人……还能怎么办。”陆远麻木着脸,他已经绝望了。 “别胡说八道,人都送医院去了,还难说死不死的。你现在就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 “不行,我得给我父母申冤,我不能让他们白死,”一提到他父母,陆远眼睛迸出凶狠的光芒,“三叔公,我今晚听到了是他们亲口说是材料质量问题,我要去告他们。” “你说的是真的。”陆远三叔公狠狠皱眉问,来回踱步。 “是真的。” “行,我知道了,我会找你迟大伯说,现在你赶紧给我藏起来。我不能把你也给丢了去。”三叔公推搡着他往门外走,又往陆远口袋钱,“阿远你给我听好了,你要进了监狱你爸妈死都不瞑目,你爸妈的事我会给你做主,一会儿我就找你迟大伯把事情说了,他在镇里当所长,权利大,总会有办法的。你现在留给我藏好了,别出来。” 后来的事就由他三叔公出面,本来报警就行了,结果报上去了连个水花都没起来。 三叔公说,那家公司背后有人靠着,动不了。 后来医院被陆远捅伤的人平安无事,却执意要告他故意杀人罪,那阵子民警到处找他。 三叔公对天长叹,“人心不古啊,两个活生生的人没了没人问,却还要对一个孩子穷追不舍。” 陆远那时候就不平了,他已经不相信这个社会的公平正义,他一心走到了影里,得不到该有的结果后,就远远离开了江水镇,四处躲藏。 一步错,步步错。 错得永远都回不了头。 如今陆远觉得自己似乎又走到了一个抉择的路口。 不同的是,当年他凭着冲动不顾后果冒然做了决定,而现在他要慢慢地想,慢慢地谋划。 他又找回了迟隐,天知道,他宁肯豁出了命也不肯再和她分开,他亏欠过的,要在余生一点一点并且加倍补偿回来,他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他希望有朝一,她大大方方告诉别人她找了个好老公,他还希望,她给他生一个孩子,他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现在的生活轨迹正是朝着他希望的方向一点点前进,陆远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希冀的边缘。 可过去的影拖住了他。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