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何?”皇帝声音稍厉。 那婢跪在地下,安静了一会,才轻轻道:“奴婢……仰慕皇贵妃娘娘。” 皇帝闻言,心头滑过一丝异样之情。 沈宁在后中安安静静,但却依旧以她的德行赢得了戴。 他微微勾,让婢子退了下去,随即他沉思着这些仆的供词,忽而闪过一条两人相同的说法,沈湄的大女儿与太监小洪子好似对食。 这对食之事在景并不稀奇,只是这小洪子,他好似在哪里听过。 东聿衡招来万福,“去问问一个小洪子的太监是哪个里的。” 万福领命而去,皇后此时却派了人来,说是有要事相商,请他移驾至昭华。 东聿衡起身,再次见了内殿看了看脸苍白嘴也苍白的沈宁,轻叹一声,再为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继而转身离开。 东聿衡才刚离去,东明晟再次进了正殿,这时琉璃也被抓去审问,如意与乾坤的女一并到了禧。此时她与另一大女正守在内殿的堂里头,见东明晟过来行了行礼。 东明晟道:“如意姑姑,母妃醒了么?” 如意道:“殿下,陛下才进去探视了一回,娘娘还不曾醒哩。” 东明晟伸着脑袋往里张望,过了一会后,他哀求似地道:“如意姑姑,我着实挂记母妃,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好么?只看一眼。” 如意为难地道:“殿下,陛下离开时待过了,谁也不许进去打扰娘娘。” “如意姑姑,母妃待过让我夜里再来探望她的,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看罢。我听得母妃被人下毒,一颗心如遭火焚,真真是如何也是坐立不安了。”东明晟眨了眨眼,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我只想看看母妃是否安好,父皇心中焦虑,恐怕明也不让我见一见母妃。我真真难受。” 东明晟平里对如意十分尊重,一见到她就一口一个“如意姑姑”,甚至连跪也不让她跪的。 “这……”如意犹豫片刻,看了看身边的人一眼,“那殿下只悄悄进去一会儿,奴婢们替您在外头守着,只看一眼便出来罢。” 东明晟大喜,“多谢如意姑姑!” 沈宁睡得正噩梦连连,东聿衡才拭去的汗又密密地覆了额头。 “母妃,母妃。”朦胧中她听到有人焦急地呼唤。 沈宁想醒过来,却始终沉沉睁不开眼晴。 “母妃,母妃。”东明晟低了声音,见叫不醒她,还用手轻轻推了推。 沈宁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在昏黄中的影中努力看清来人,“晟儿?”她的声音干哑得像是老人一般。 “母妃,您太渴了,儿臣服侍您喝些水罢。”东明晟用力将她扶起来,拿了一旁用茶杯。 沈宁浑身无力,靠在他的身上,轻轻抿了一口。 “母妃,再喝些罢。” 沈宁轻轻摇了摇脑袋。 “母妃,儿臣求您了,将这一杯喝完了罢。”东明晟的声音似是有些焦急。 “晟儿?”沈宁有些迟缓地看了看他。 “你干什么!”一声大喝突地从门边传来。 东明晟端着的杯子应声而碎。 ☆、126 东明晟转过头,见屏风处赫然站着东聿衡! “父、父皇。”东明晟浑身僵硬,想起身又扶着沈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东聿衡冷着脸走过来。他走了一半,万福便禀告了太监小洪子的身份,他现下是惜薪司的太监,原来却是福禧的扫地太监。这虽说得通小洪子因何与儿偷偷相好,但皇帝总觉隐隐有异,故而又转了回来,让皇后到禧找他,同时又让人把小洪子找来。 他回了禧,没忍住又转进内殿,却见两婢似是受了惊吓,他顿觉古怪,大步走进内殿,便看见东明晟喂沈宁喝着什么,他没来由一声大喝。 沈宁一时也清醒了,咳了两声,软软地说道:“你做什么那么凶,我不过让他扶我喝口水。” 东明晟急忙让开位置,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 东聿衡扶着沈宁靠在头,转身指指地下打碎的茶杯,淡淡问道:“这是什么?” 在这皇里,除了沈宁,没人不害怕天子龙威。纵使自己是他的儿子,东明晟依旧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地答道:“茶、茶水。” “那是什么?”长臂一伸,皇帝指向桌上连盖也未阖的茶壶,还有散落一旁的带着白粉末的四方小纸。 东明晟顺势望去,面若死灰。 “孽障!”东聿衡暴怒,一脚将二皇子踢飞出去,撞上坚实的榻。 “聿衡!”沈宁瞪大了双眼,猛地坐起身来,支撑着就想下,“你干什么!” 如意惊慌地跑了进来,东聿衡大喝,“滚出去!” 本就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如意吓得立刻退了出去。 东明晟口吐一口鲜血。他知道事已暴,狈不堪地起了身重新匍匐而跪。 东聿衡怒火冲天,拦了沈宁一把还想上前,被沈宁用力抱住了手臂。 “你干什么!他是你的儿子,你那一脚会要他的命的!” “他想要了你的命!”东聿衡目眦尽裂,咬牙切齿地道。 虎毒不食子,东聿衡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做出下毒的事来。更何况沈宁与东明晟的情份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于情于理,他都认为最不会害她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却真干出这禽兽不如的事来! 沈宁呆若木,双臂虚软滑下,跌坐上。 东明晟仰头看见这一幕,眼眶蓦地红了,他再次将头低下重重抵在地下,咽一口血水,颤抖地说道:“母妃,那茶水里是解药,请您……服下罢。” 他从来,就不想谋害沈宁。 他想当皇帝,他并未改变想法,可他从未想过拿沈宁的命来换。他认为自己慢慢为改变她的想法,更甚而,他希望她能看着他当上皇帝。 他分明对魏会说过稍安勿躁,万万没想到魏会竟然自作主张。 他明知父皇正一心缉凶,他就不能三番两次来禧引他注意,但他知道蛇之毒蚕食身子,不再下毒虽不会致命,但拖得愈久,遗留的病便愈多。他怕尔后机会不再,太医又不能及时配出解药,那她的身子就……因此他才不顾魏会反对,趁着父皇离开之际,来给她服用解药。 沈宁闻言,似是找到了一丝救命稻草,她不顾虚弱的身子,推开东聿衡赤脚下了,扶起东明晟,带了心希翼问道:“你怎么会有解药,是你认识的哪个世外高人给你的?” 东明晟其实现下十分害怕,他知道他一切都完了,他多希望自己也能编出毫无破绽的谎言欺骗她与父皇,但他也无比清醒地明白,父皇对他起了疑,他如何巧舌如簧,都是垂死挣扎。 但他也不愿亲口承认让她失望,惟有沉默以对。 “晟儿!”沈宁难过极了,她一时受的打击太多,身子竟有些摇摇坠。 东聿衡自后将她一把打横抱起,“你还指望这畜生说出什么人话来!” 东明晟浑身重重一颤,知道已丧失了敬重的父皇的全部信任,脸苍白如雪,心底如坠深渊。 沈宁坐回上,靠在东聿衡身上无声掉泪,东聿衡悔不当初,自责不已地搂紧了她。东明晟听着沈宁抑的哭声,也默默垂下两行泪来。 一时殿内死寂沉沉。 此时如意在外战战兢兢地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陛下。” 东聿衡深一口气,“让她去书房等着,叫小张子再去把凌霄阁的请来。” 过一会儿,如意又在外头道:“陛下,皇后娘娘说皇贵妃娘娘既醒着,皇后娘娘也想进来看望皇贵妃娘娘一番。” 东聿衡沉默片刻,恨恨地对着跪在地下动也不敢动的东明晟道:“好极,你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母妃养了一匹白眼!” 沈宁难受地拍向他的膛,“他替我送解药来了,他没那么坏……” 东聿衡冷哼一声,谁知道这畜牲安的什么心意,再者,惠妃身故恐怕也与他逃不了干系,但这些话他都没说出来,只叫万福进来把二皇子“请”出去在偏殿严加看管。 东明晟临走前,还轻轻再说了一次,“母妃请尽快将解药服下罢。” 孟雅进了内殿,沈宁已抹干了泪,但眼眶还是红红肿肿的。 孟雅道:“皇贵妃这是怎么了?生着病再哭一哭,身子骨哪里来架得住?快莫哭了,如今既以发现是歹人下毒,找出解毒之方来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沈宁勉强才勾起了一抹笑容,“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唉,瞧瞧你,本看你这模样儿也心疼得紧,莫说天家了。”孟雅拿出自己的丝帕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皇后说有要事找朕商议,究竟是什么事?” 孟雅看一眼沈宁,犹豫道:“陛下,皇贵妃病着,当让她好生休养才是,咱们还是移到别处去说罢。” 皇帝略一沉,点头应允。他走之前,扶着沈宁躺下为她掖好了被子,沈宁盈盈看着他,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皇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帝后到了书房,孟雅问东聿衡是否用了御膳,东聿衡这才发现天已灰黑下来了。仔细一听,远处还有两声闷雷。他竟是全无所察。 “朕还不饿,皇后有事便直说罢。”东聿衡喝了一口浓茶。 孟雅道:“臣妾听闻皇贵妃中毒一事十分心焦,也想尽法子为妹妹找出真凶。臣妾听闻内务府传来消息,说是温太医他们提出此事与惠妃病亡也有千思万缕的联系,一时震惊。忽而忆起昭华中有一奴婢原就是惠妃的大女,名为彩华。臣妾心想着不知她是否得知些什么隐情。臣妾便招了她来盘问一番,不想竟得知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臣妾也不知是真是假,惟有请陛下裁决。” “什么事?” “还请陛下宣其面圣。” “宣。” 不多时,跟着皇后过来的婢彩华跪到了皇帝面前,似是有些诚惶诚恐。 “下跪何人?”东聿衡问道。 “回陛下,奴婢彩华,是昭华二等女,曾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大女。”彩华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皇后说你知道惠妃病故的隐情?” 彩华重重磕了一个头,“正是。陛下,奴婢也是碰巧撞见的,奴婢有一回发现二皇子偷偷地在惠妃娘娘的药汤里撒了些粉末进去。” 东聿衡竟有些气得麻木了,他只喝道:“婢!你既已看见,为何不向惠妃揭发实情?” 彩华不停地磕头谢罪,“奴婢贪生怕死,故不敢说!太医诊脉,道惠妃娘娘只是伤寒病重,奴婢害怕说出来,是不是毒药奴婢都必死无疑,故而不敢说。请陛下开恩哪!” “那如今怎又说了?” “奴婢时常梦见惠妃娘娘找奴婢索命,夜夜不能安睡,因此向皇后娘娘禀告了此事。陛下,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有虚瞒,天打雷劈!” 孟雅只觉东聿衡的神情太过平静,心有诧异,说道:“臣妾方才听闻,震惊不已,陛下认为这婢说得可是实情?或是背后有人指使,故意谄害二皇子?” 东聿衡抬头,讳莫如深地看了孟雅一眼,“皇后也是才知道的?”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