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还暗示有人买通了寒狱的守卫,给狱卒下药,偷取了钥匙放跑了郭通。 下药,买通,这在别人听来或许与己无关,可是在容绪听来是针针见血,另有所指了。 容绪喜炼药修仙,所以他手头的荣宝斋,清和堂等药铺一直把持着九州药材生意。他本人也和方士多有往来,炼制各种丹药。他在几天前雅集散场时,还亲口跟萧暥提及过他刚到手的焕容丹。下药对于他来说岂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这买通就更不用说了,要买通寒狱的守卫,要让人家愿意铤而走险,这金子可不是一般人砸得起的。 加上他容绪确实又和郭通私甚好。 有此三条,这只小狐狸表面上似随口提及,但这明里暗里都是在影他暗中买通守卫,下药盗取钥匙放走了郭通。 所以这郭通被他藏匿起来的可能是极大的了。 这一顶大帽子砸下来,砸得容绪都一下子都有点稳不住了,百口莫辩。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藏匿郭通,将军若不信我,这朱璧居里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将军都可以翻来覆去查,我绝无二话。” 萧暥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清楚以容绪的老谋深算,必会怀疑郭通为何会突然越狱。所以干脆先倒打一耙。 容绪这个人向来求稳,稳中取胜,现在他急于摆嫌疑,不信他不出破绽。 想到这里,萧暥摆着茶盏,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微笑道,“容绪先生叠玉堆金,又雅好清净,这大梁的幽居之所,怕是不止这里一处罢?”然后他眼梢微微一,“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 这话配合着他有意无意出的引人慕的神情,让容绪刚才还紧绷的神经忽地一酥。 “将军想去,当然可以。”他话刚出口,恍然察觉不妥已来不及收回了,他这么说不就承认了还有宅邸产业。 所谓狡兔三窟。 萧暥低头闻了闻,这茶真香。 就在这时,一名锐士进来报告道,“将军,在朱璧居后堂里宅,我们发现一扇暗门。” 容绪的脸一僵。 萧暥一挑眉,“去看看。” *** *** *** 容绪的后堂叫做退思堂,造得颇为考究,在退思堂后有一扇巨大的泓明太子遇仙壁画后。 壁画讲的是百年前泓明太子年少梦到神女,经指引入山,于是放弃继承皇位,修仙飞升的故事,密室入口的隙都完全隐没在壁画美的线条和铺张绚丽的彩绘中了。不是预先知道这里有密室,几乎无法察觉。 萧暥赶到时,就见卢平带着数十家丁都聚集在密室门口,神紧张而戒备。 卢平带头拦在密室门前,直眉瞪眼道,“这里面有先生多年的收藏和心血,哪里轮得到你们这群粝莽汉任意作践!” 萧暥也不急,不动声看了一眼容绪,很卖面子地表示,家务事你自己处理。 容绪朝他们摆手道,“都给我散了。” 数十家丁闻言面面相觑片刻,悉数退去,卢平见状忽然一把拔出单刀。 容绪变道,“卢平你做什么?退下。” 卢平道,“再有半个时辰,这渡灵丹将成,天降机缘,不能让他们给糟蹋了!” “不用你说,先给我退下。”容绪皱眉道。 谁知那卢平忽然神动起来,刀在身前一横,目睁裂道,“谁敢过来!” 换是一个月前的萧暥,也许会被他那脸扭曲的肌拼个鱼死网破的声势唬住犹豫一下。但现在云越安危难料,他心忧如焚,另一方面,自从猎场那一宿酒醉以后,原主的记忆如炉中余烬幽幽复燃起来,午夜梦回时微微地熨帖着他的识海,层层浮现,那无数血雨腥风,刀丛箭雨仿佛身临其境。 所以相比之下,今天这种场面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萧暥不动声道,“拿下。” 几名武士得令一拥而上要将卢平制住。 谁知那卢平竟然很有几下子,他像一只猿猴般灵活地左闪右避错开攻击,随后一刀砍向就近一名武士,那人本能地后撤拔剑相抗,谁知卢平竟是虚晃一,一个急转回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提刀直劈向萧暥。 萧暥不躲不闪,目光一凝,手稳稳按上剑柄,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亲卫立即齐齐拔剑,挡在他面前。 “卢平,不可造次!”容绪急喝道。 可是他话音未落,这卢平忽然目光森森地掠向他,刀锋一偏,容绪还没搞清怎么回事,脖颈间就是一凉,一把冰冷的刀已横在了他咽喉处。 容绪这回彻底懵了,他就算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瞬间脸大骇,“卢平,你这是做什么?” 卢平没有看他,双眼盯着萧暥,“萧将军,这密室里丹炉的机括只有此人知道,我若杀了他,你就算闯入密室,也只是白忙活一场,别说是玄元渡灵丹,你什么都得不到。” 萧暥明白了,这卢平以为自己是掐着时间想要抢这什么玄元渡灵丹。 这真是想多了啊。 自从谢映之告诉他焕容丹有细腻肌肤,娇柔身体的功效后,萧暥对容绪捣鼓的这些丹丸敬而远之,到这里他连一口水都不会沾。 但这卢平又是怎么回事?一个管事,把自己的主公给绑了? 他一边下令所有亲卫后撤,一边道,“卢平,你先放开容绪先生。” 卢平道:“你们都退出朱璧居,等药炉成丹,我取了丹药,自然就放走他。” “那不行。”萧暥道,“容先生是我好友,让你这样一个妄人挟持在此,我不放心。” 好友……带人来查抄,还好意思说是好友…… 但萧暥确实不放心是真的,这不会在演双簧苦计罢? 所以他既不迫,但也不走,他要看看这容绪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听容绪艰难道,“卢平,萧将军不是为丹药来,你误会了。” “误会?”卢平横刀道,“昨就有人来清凉殿刺探,今天萧暥又带兵搜查密室,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清凉殿?”萧暥一挑眉,原来卢平是清凉观的修士,难怪身手不错。 看来这容绪触角够长,居然和清凉观也有瓜葛。 他微一偏头,对一名亲卫道,“传令,查抄清凉观。” 卢平闻言顿时面铁青,“萧暥,你不要欺人太甚!” “清凉观的众修士都是你的师兄弟,我们就做个换,你放过容先生,我就放过他们,如何?” 这句话说得好像他萧暥查抄清凉观是为了容绪的安危着想。 容绪无话可说。 他此刻被挟持了很久,力不逮,而这只小狐狸看上去在努力为自己斡旋,可似乎一点都不急于把自己解救下来,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让容绪捉摸不透。 王戎总是跟他说,萧暥如何作风凌厉,杀伐果断。 凌厉?果断?那你倒是快出手啊! 萧暥继续不紧不慢做嫌犯的思想工作,“若你伤了容绪先生,这寒狱里的子不那么好过,别说丹药,饭菜都未必管够,不然容绪先生为什么时不时为他的知己送衣食去?” 他一边威吓卢平,一边顺便又栽赃了容绪一道。 容绪苦于已经无力解释,只能默认。 听到要扔他进寒狱,卢平的脸一厉,横刀的手有点颤抖。 萧暥心道,废话,那刀一看就很重,单手端着十分钟都够呛了。这会儿腕骨都快折了吧? 他微一眯眼,卢平的身后,两名锐士正悄悄地靠近。 他要抓活的。这个卢平押送回去一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古代的锐士毕竟不是现代的专业警力,在解救人质方面表现得相当业余,就在他们离卢平身后还余下数尺距离时,被发现了。卢平就像所有劫持犯一样顿时暴躁起来,锋利的剑刃眼看要切入容绪的咽喉。 容绪自叹机关算尽,这回却要代在这妄人的手里。 他干脆闭起眼睛,死也得死的从容优雅。 可就在这时,忽觉眼前一阵犀利的寒风掠过,随即他被卢平钳住的肩颈间倏地一松。 接着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卢平的惨嚎响起。 他愕然睁眼,就见萧暥利落地收剑入鞘。 从出手到收剑竟然只是一息的工夫,容绪骇然倒了一口冷气。 卢平已颓然跪地,垂着一条手臂,右手的筋脉已被尽数挑断。 萧暥道,“带他下去包扎。” 两个武士架着卢平离开。 容绪脸惨白,深了口气,赶紧一躬身道,“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萧暥温煦道,“先生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密室了罢。” 他语气恢复了向来的轻柔,容俊雅,好像刚才一剑挑断卢平手筋的人本不是他。 *** *** *** 阿青神采奕奕地走进屋子道,“吃饭了,今天我心情好,给你炖了个蛋补补。” 云越蹙着细眉,一脸落寞地靠着头,手指按在伤腿上。 她见状叹了口气,“又想你媳妇了?” 云越接过碗筷,没滋没味地扒拉着粟米饭。 阿青坐在头,看了他片刻,道,“你再这样下去,没等你腿伤好,你自己先垮了,我怎么帮你出去?” 云越闻言眼神一闪,“嗯,蛋呢?” 阿青是又好气又好笑,把碟子端给他,道,“没见过你那么痴的,才一天一夜没见,就跟得了相思病一样。” 云越了下鼻子,眼眶有点红,“我从来没有不告而别那么久。” 他以往执行任务,去哪里,去几天,他都会告诉萧暥一个明确的时间。而且只会提前回,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音讯了无。 阿青看他眼凄清,神情恍惚,安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刚才清凉观被查抄了。也算给你出气了。” “抄了?”云越一愕,立即问,“是京兆府衙的人?” “不是京兆府的差役,是虎贲锐士!”阿青目光灼灼,眼中尽是兴奋之,“这群臭修士,没想到竟然惹到将军府了,这回有他们是遇到克星了,萧暥什么人,郑国舅的事情还没过去几个月罢。” 云越猛然一震,掀起被子就要下,才吃了一半的粟米饭连同那个香的蛋同时滚落到地上。 阿青看着这小子这样暴遣天物,不珍惜她好不容易下厨的成果,“你做什么呀!饭还不好好吃了。” “阿青姐,我要出去,我现在就要回去!”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