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萧暥懵懵懂懂明白过来,已经错失了先机,后悔莫及。 他尤不甘地挣扎道,“西陵,你搞错了,让我、我来……” “没错。”魏西陵果断道。 盛夏宁静的水面上,树荫下几尾小鱼悄悄地游近了,正轻啄着船身上附着的水草。 周围蝉噪声响成一片。 雪白的莲藕被分开,粉的花在熏风中轻颤,玉树琼枝直入藕花深处一沉到底。 小船轻轻地晃动着,湖面起阵阵涟漪,几尾小鱼受了惊,忽地摆尾游开了。 船舱里暑气炎热,萧暥躺在席上,波翻浪涌间他难耐地抬起脸,清削的下颌到脖颈间仰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双眼睛水氤氲,目光涣散离地望着船顶篷漾动的粼粼波光。 船身在水波中漾起伏深入浅出间,一颗汗珠沿着魏西陵清俊的脸颊滑落到萧暥如玉的膛上。 萧暥脖颈上系着的青香囊早就滑动坠到一边,贴着前大幅地起伏着,系着香囊的丝带早就被淋漓的汗水浸成了深。 小船往湖心去,倒一片碧绿田田的荷叶,惊起几只鹭鸶拍翅飞过。 船身颠簸间,那枚玲珑的清瓷小瓶从船舷一侧滑到了另一边,往返翻滚,小猫跟着窜来窜去,最后一爪按住,随即沮丧地发现,里面清香四溢的油已经空了。 …… 萧暥一觉醒来已经是漫天云霞的傍晚,睁开眼就看到魏西陵已穿戴齐整地坐在他身边,看他清明的眼神,酒应该已经醒了。 萧暥这会儿心虚了,不知道怎么跟义父待。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义父铁青的脸。 他悄悄地瞥向魏西陵,魏西陵刚才醉那么深,可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以为做了场梦。 “我今晚就跟父亲说明。”魏西陵静静道。 萧暥顿时怂了,“西陵,这就别告诉他老人家,他都一大把年纪了……” 魏西陵疑道:“父亲刚过不惑,正当壮年。” 所以就不是你再挨一顿军能解决的,萧暥看着他后背还没痊愈的伤痕,颇为绝望,这人怎么就讲不通呢? “再过两个月就是中秋了……”萧暥拽着他的衣袖心虚道,“姑姑,还是先告诉姑姑。” *** 公侯府 夜半,萧暥醒来,糊糊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他睁开眼睛,就见魏西陵正合衣倚在榻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石头,眼中若有所思。苏苏很老实地蜷在他身边。 “西陵,你怎么不睡?”萧暥一边道,一边披衣要去拿他的小粮仓。 做梦做得他肚子都饿了,他不着调地想,难不成梦里有什么剧烈运动? 魏西陵起身替他取来食盒,似不经意问,“阿暥,做了梦?” 萧暥奇怪了,他怎么知道? 话说,这梦做得还真是累,萧暥如实道:“梦到我离家出走来着,被你抓到了,然后……” “如何?”魏西陵声音微沉。 萧暥道:“你大概揍了我,揍得真狠,我股疼,连船都要翻了。” 魏西陵微微一怔。 第310章 过年 冬的早晨,屋檐上结着一层白霜。 “你在这里站了一宿么?” 魏瑄蓦地回头,就见身后一名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目光和煦温暖,语气里带着关切。 魏瑄记得他,这青年叫方澈,前番刚到江州时,魏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魏瑄正想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个措辞,毕竟在庭院里站大半夜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干的事情。 “我其实……”他想说他也是刚来。 方澈却微笑着伸手指了指他的肩膀,“结霜了。” 魏瑄颇为不好意思地抬手拍打。 方澈凝目看着他,“风立中宵,你和西陵哥一样,都是沉默坚决的人。” 魏瑄听出了他话中有话:“皇叔他也整夜的……” 方澈道:“两年前有一阵子,他书房的灯就彻夜彻夜地亮着。” 魏瑄心中一沉,两年前?“莫非是京城血夜?” 方澈点头:“那几天,府中江南江北往来的消息不断。我猜想他暗中调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 被他这一说,魏瑄猛然想起,那时候京城虽,但四方的诸侯却并没有动作。而且从京城血夜后萧暥发病,到秦羽率军赶回,这最危机四伏的七天里,雍州居然没有受到任何诸侯的兵。 魏瑄微微一怔,莫非他动兵了,动兵不是出兵,就像张的弦,永远比真的放出箭更具有威慑力。 方澈道:“我记得当年,伯父军中的旧部跟他闹得很厉害。最后西陵哥以贤国公的遗训,公侯府要做江山稳定的基石,才把这些老将稳住。” 军中魏瑄并不清楚,但他此来江州任事之际,觉到了江州各大家族盘错节,势力不小。如果不是公侯府掌握着江州绝大部分兵权,魏西陵又能慑住他们,江州恐怕也不会那么太平。 又听方澈道:“江州有很多人对暥哥哥误解颇深,想找他报仇,所以他和西陵哥住在一起最安全。他们小时候就一起住的。” 魏瑄心中了然,其实方澈不用解释,他早就在三生石中看到过多年前的情景,也曾在下雨的冬夜,目送魏西陵将坐在街头的萧暥抱回府中。 原来这些年,皇叔也和他现在一样,默默替萧暥清扫路上丛生的荆棘,一个念头猝不及防闪过,那么他会不会对萧暥也有同样的情愫? 想到这里,魏瑄心中不住微微一颤。 *** 今年因为出了方宁和魏燮的事情,方胤和魏燮的父亲魏焕相见都心怀芥蒂。毕竟是方宁害了魏燮,但方宁也已经咎由自取了,还能如何? 魏西陵便顺势把今年的除夕家宴取消了。 除夕夜,魏西陵让吴岱安排了一个小宴,只有五个人,这对萧暥来说已经很热闹了。又设了一方圆桌,众人同席而坐。 “嘉宁,你这穿的是什么?”席间太夫人奇道。 “孔雀啊!”嘉宁兴致盎然, 萧暥猛掐太。 嘉宁在华灯下兴奋地转了个圈,绚丽的裙摆如金羽洒开, “这几天赶制出来的,好看吗?” 魏西陵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发表意见。 太夫人眉开眼笑:“好看,穿着就像个姑娘了。” 方澈道:“太,但我听说这衣袍原本就不是姑娘穿的,是男子的袍服。” “这我知道。”他话没说完,嘉宁便抢道:“这件袍服是此番潜龙局上,容绪先生为他的彩胜美人设计的。传闻那美人姿容绝世,八千身价直帝王剑,引得王孙公子不江山美人,争相角逐,北世子与虞贰将军还为此大打出手。” 萧暥搁下筷子,脑阔疼。能不能换个话题。 “怎么还打起来了?”太夫人显然当做听说书了。 嘉宁见老夫人兴趣,话也多了:“不但如此,那虞贰将军还暗中埋伏,上演了一出水贼劫船夺美。” “还抢人?”太夫人听得紧张。 嘉宁说的煞有介事:“但是虞贰将军没料到高严太守早有准备,布下天罗地网,来了一出黄雀在后。” 萧暥听得狗血淋头。 嘉宁喝了口水,颇有说书先生的腔调了。“水贼被平息后,彩胜美人和船的珍宝都不翼而飞了,原来那个彩胜美人,早就和容绪先生的主簿暗结连理,容绪先生的主簿沈先生为人风倜傥,才华横溢,只是迫于容绪先生的权势,两人不能在一起。水贼劫船的混中,他还不惜为了美人挨了一剑。” 魏西陵沉声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梦栖山辞话。”嘉宁口道。 萧暥:果然…… 太夫人道:“西陵,让她说,后来那美人才子怎么样了?” 萧暥掐了掐眉心,听老太太的口吻,颇为担心何琰笔下的这一对苦命鸳鸯。 “坊间诸多猜测,莫衷一是,有说沈先生最终成功与美人私奔,也有人说,容绪先生赢得了宝船上所有的珍宝,还在在朱璧居置金屋养孔雀,但是为掩人耳目,把一切都推卸到主簿身上,想要知道结果如何,要听何琰先生下一回的分解。” 萧暥太直跳:特么的还是连载? 一直默默听着的魏瑄问道:“阿姐,我有个不明白的地方。” 萧暥头都甩出水来,能不能好好吃顿饭…… 魏瑄凝眉道:“既然最后这美人失踪了,那你这袍服上的绣样又从何而来?” 魏瑄注意到,嘉宁身穿的裙子和萧暥当天天穿的袍服,除了式样稍有不同,孔雀的纹样和排布却极为相似。“莫非容绪先生做了两件一模一样绣纹的衣袍?” 嘉宁不假思索道:“当时朱琦先生带了名画工,为美人画了一张像,那画工手艺极好,细得连这衣袍绣花都完完整整画了下来。” 魏瑄骤然想起他在潜龙局中给萧暥画了一张像。 他眼中掠过一丝异:“那画现在何处?” 嘉宁道:“那副画工笔极佳,惟妙惟肖,加上天下人都想一睹那美人的真容,所以这画拍出了五千金的高价,最后被一位贵人买走了。” 魏瑄立即问:“哪位贵人买走的?可有名姓?” 嘉宁道:“这就不知道了。那贵人没有亲自出面。” 魏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以往画过很多萧暥的画像,画了又烧了,唯有这一张,因为当时潜龙局上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烧毁,不想却传了出去。 高价买画的那个神秘的贵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拿着这一张画像又想做什么? *** 大梁城, 虽然是除夕夜,朱璧居里却是清静得很,丝竹声中,容绪靠在胡桌前自斟自饮。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