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致忙俯身扶起对方,可随着他这一句话,跟在他身边的其他长耳族都纷纷跪地。她放眼望去,这群长耳族人有老有少,修为皆不高,还有不少连化形都没完全,还是半妖半人的形态,穿着兽皮制的衣裙,脸上布茫仓皇。 “快起来说话。”她一边道,一边扶起身边那位年长的长耳族人,“让他们也都起来吧,你们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不可隐瞒。” 语毕,她又望向万舒羽等人,万舒羽会意道:“严二公子受了重伤,龚仙和傅道友正在内殿替他诊治。”说话之间,万舒羽只向她轻轻摇了摇头,眸中布遗憾。 显然,严凡的伤势并不乐观。 “秋上神,我家少主,是被他哥哥给害到现下这般田地的!”被林风致扶起的长耳族人这才义愤填膺道,“他没有残害手足,迫害同门,是严慎!严慎嫉妒他在仙门大试中出尽风头,在他父亲面前站稳脚跟,害怕自己地位不保,害怕少主取而代之成为离火谷的下一任谷主,所以设毒计陷害少主。” 林风致与祁怀舟对视一眼。这倒是符合他们二人在过来路上的猜测,如果严凡是那样的人,不用隐忍数十年,费尽心思只求一个能在仙门大试上堂堂正正崭锋芒的机会来换取父亲的另眼相看,这样歹毒的手段,确实更像是严慎的作派。 “他设了何计?”林风致问道。 “上神听过苍隐谷吧?苍隐谷肆意屠戮九寰修士,掠劫宝物,无恶不作,乃九寰人神共愤的毒瘤,正道中人无人愿与其同合污,离火谷也早有规矩,不许私下售卖重器给苍隐谷,否则当处谷规重罚。” 那人继续道,只是“苍隐谷”三字才出,林风致就见到万舒羽神骤变。 千影山的灭门惨况还历历在目,万舒羽和苍隐谷有着血海深仇,哪怕只是听到名字,眼中已迸出滔天恨意。 “严慎却暗地与苍隐谷往来,将谷中炼制的武器私售苍隐谷,被少主察觉,那严慎生恐恶行被他捅出,便先下手为强,打死了那几个跟着他的同门修士,又将自己打伤,把这事嫁祸少主,来个死无对证。可恨那严开霁偏宠大儿,只听他一面之辞,不查不问便将少主定罪,原本是要杀了少主,后来……” “后来怎么了?”林风致见他言又止,神转为悲愤,便问道。 “后来,是我们公主,也就是少主的母亲,自绝于严开霁面前,最终让严开霁免了少主死罪,只废他修为逐出宗门。”他说着眼眶一红,落下两行来。 林风致顿时沉默,昆虚其余修士也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叹。 “可即使如此,严慎也不肯放过我们!在少主被逐出谷后,便联合苍隐谷修士对我们一路追杀,少主亦因此而身受重伤。我们带着少主奔逃,求遍所有相的朋友,却无人愿意施以援手,实在求助无门,因想着少主与傅道友有深,又和秋上神有些情,这才斗胆求上昆虚。”他说着抹抹眼泪,再度曲膝,“秋上神,昆虚是我们最后一条路,求您……” 林风致连忙扶住他,柔声安,那边祁怀舟已望向楚悬,楚悬便道:“我在宗外巡查之时,确实发现了苍隐谷修士的踪迹,跟在他们身后。” “该死的苍隐谷!”万舒羽骂出声来,俏颜布寒光,“他们在哪里?我去会会他们!” “舒羽!”林风致轻唤一声,示意她冷静,如今他们听到的也只是长耳族的一面之辞,虽然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觉,但还是要更谨慎一些。 “给我吧,我去查清楚。”祁怀舟看出她的顾虑,在她耳边沉声道。 林风致点点头,刚要问严凡现在情况,便见龚宴清面沉重地从内殿走出。长耳族人见到他,纷纷围了上去打听严凡状况。 龚宴清先向她行了个礼,方回道:“二公子碎丹之后修为尽毁,本就伤重,又被苍隐谷的毒血蜂所蛰,失去修为的身体无法抵御毒血蜂留在他体内的毒,恐怕……” 他说话间歉然地看着长耳众人,叹道:“在下莫能助。” 殿上立刻响起哭泣声来。 林风致上前两步,道:“真的全无办法?” 龚宴清摇摇头:“没有。” 林风致垂眸想了片刻,一边望向祁怀舟,一边翻掌缓缓托起一物。 祁怀舟自然认得此物,那是他们结契之后,他因为旧伤发作连累到她,而赠她的赔罪之物,用来保命的稀世仙丹天髓丹。 “可以吗?”林风致问他。 “送你的,就是你的,不必问我。”祁怀舟点点头,道。 林风致这才打开药匣,龚宴清眼眸一亮,惊喜道:“天髓丹?!有些丹药,确可保他命,可是……”他话锋又是一转,“上神,此药之贵重,你……” “走吧,先救人再说。”林风致托着药匣,率先迈步进了内殿。 内殿弥漫着股浓郁的草药味,严凡躺在石榻之上,傅方见独自坐在榻边守着,神情悲戚。直到林风致走到他身边,低唤了一句,他才发现有人进来。 “不必多礼。”见傅方见要行礼,林风致按住他的肩膀,望向严凡。 目光在接触到严凡时,她一惊,紧接着心中也浮起无边同情。苍隐谷的毒血蜂极其歹毒,蜇人同时毒会腐蚀血,严凡那张温柔讨喜的容颜,已经面目全非。 “天髓丹只能保他命,但其他的……无能为力。”龚宴清亦站在榻边道。 傅方见已见到林风致手中的丹药,闻言却是欣喜万分:“能保得命已经足矣!傅某谢上神赐药救命之恩!” 说话间他竟也要跪下,被林风致给拉住:“怎么连你也这般见外?别说客套话了,先让龚仙救人。” 语毕,她拉着傅方见退到旁边,让出空间给龚宴清救人。龚宴清亦无二话,将天髓丹擎起,以灵气催化后送入严凡口中。 殿外的长耳族人都围在内殿入口处焦急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林风致与龚宴清从里面并肩而出。 “二公子的命已经无虞,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接下去的子好生静养便可。”龚宴清向围上来的长耳族人解释起严凡的情况,见有人要跪地道谢,只又道,“不必谢我,是我们上神的天髓丹救了他一命。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不过注意别太吵闹,以免打扰他。” 长耳族人千恩万谢着进了内殿,只剩下先前那位与林风致代情况的族人,他并没随着同伴进内殿,而是朝着林风致深深一拜,而后双手奉起一张陈旧兽皮图,道:“今多亏上神不弃,愿以仙药救治少主,此恩无以为报,我长耳一族身无长物,只这张藏宝图乃是祖上传下的宝物,今便献予上神,聊表谢意。” “道友大可不必如此,我赠药救人,是因我欣赏二公子的才华,敬佩他的为人,兼之与他十分投缘,并非图报。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收回去吧。”林风致摇头拒绝道。 “上神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上神慷慨赠药救人在先,又怎会是施恩图报之人?这真的只是我们一点心意。说来不怕上神见笑,我们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即便是这藏宝图,说是祖上传下,我们也没能力寻找,不知真假,哪能比得起上神那枚天髓丹?上神就请收下吧,否则我们……实在于心不安。”他说着说着再度跪下,将图双手奉过头。 林风致见他固执如此,实在无奈,也不愿他们过于纠结还恩之事,便取过兽皮图,道:“我收便是,你快起来吧。” 那人这才转喜笑颜开,告辞转身进了内殿。 林风致拿着那张兽皮图随意翻了翻,心思却不在图上,只道:“这两要麻烦龚仙了,我会让人将清兰山收拾出来,用以暂时收容长耳族与二公子……” “上神,别动!”龚宴清却忽然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风致手里的兽皮图,“可否将图借我一观?” 林风致愣了愣,把兽皮图递予他。 龚宴清接图之后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方道:“这图上画的,好像是断江……荒龙大泽的舆图!” 众人俱是一惊,齐刷刷凑到他身边,垂眸望去。 他们当初商议如何打通昆虚和西境商路时,龚宴清所提议的走水路,在断江下面建法阵运转货物,不过因为途经荒龙大泽需要先收伏老龙,而不得不作罢。 荒龙大泽的舆图,迄今为止,都没人绘成过,亦无人知道那里的真实地形。 如今,却出现在这张图上。 比起所谓的宝藏,荒龙大泽的舆图给林风致带来了更加巨大惊喜。 作者有话说: 谢在2023-10-20 09:23:24~2023-10-21 09:2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弥 1个;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云枫陌 20瓶;米线 15瓶;熊猫公主 10瓶;追光者、明承、sunny、娜妹儿、桔子 5瓶;自由牡丹花、乙木333 3瓶;阿颜、羽帽、水草 2瓶;壹亿、苏、潇潇0411、lyl、37125134 1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0.5 ◎0.5◎ 上神伤愈出关的消息, 不到半就传遍全宗,林风致也彻底忙碌起来。 仙门大试他们也算大获全胜凯旋而归,是近千年来昆虚最大的喜事, 可因着林风致的重伤,宗门上下也没有庆贺喜悦的心情。林风致一出关,首先就是论功行赏,对在仙门大试中取得成绩的修士以及每个人的不同表现都予以嘉奖, 昆虚宗上上下下, 基本每个人都得到奖励, 哪怕是刚入宗门的修士,也分到了一份小小的奖励。 当然,其中以柳轻絮、万舒羽、江照恩所得奖励最为丰厚。 宗门士气大振, 上下呼, 再无从前那一盘散沙的模样。 林风致趁热打铁,又颁布了数项变动。贺严华正式出任昆虚副宗主一职, 宗门杂务后便会全部移到他手上;江照恩与傅方见二人并不单独立山, 江照恩归入天机阁, 与万舒羽一掌法阵, 一掌机关, 傅方见则留在月盈峰, 归入龚宴清麾下,同时,敬秀峰与天机阁两处, 也都由龚宴清一力主持;星野则被任命为昆虚天武峰峰主,专门负责教导新弟子修行, 带领他们外出历炼, 组建历炼队伍…… 从仙门大试上招揽到的修士, 加上后续听闻昆虚在仙试中的表现慕名而来的修士,一共一百一十三人,境界修为参差不齐,皆在筑基期以内,并无天赋异禀之人,都被逐一分派。 宗门修士的人数,一下子翻了三倍,支出也多了三倍。 林风致又开始打细算起宗门的灵石与各项资源进项,要各处上报明细,再定接下去的计划。 如此忙碌了数,林风致才得此许息时间,泡在天柔池里休憩,顺便……想念起祁怀舟。 她忙了多久,就有多久没见过祁怀舟。为了调查严凡之事,祁怀舟亲自跑了趟离火谷,已经离开昆虚多。忙碌的时候没太大觉,这会难得空闲可以休息休息,她心里却突然间空落落起来。 按说修士即使结为道侣,因为修行历练的关系,两人长时间不见面也是正常的,没必要粘在一处,何况她和祁怀舟还不是那种关系呢,她怎么就想他了呢? “有人犯相思病了?”小啾坐在池岸上,一边替她着光洁的肩膀,一边打趣道。 “瞎说什么呢你?”林风致转头泼了她一捧水。 “你敢说你不想祁怀舟?”小啾虽然心智不太成,但在男女之情这方面,简直无师自通。 可能,她话本看太多了。 “我想他干嘛?”林风致嘴硬不承认。 “不干嘛,但就是见着的时候嫌弃,见不着的时候,你又记挂他,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不能随时随地见着……”小啾一边说,一边舀了勺池水,从她肩上缓缓浇下去。 林风致被她说中了心事。 虽然谈不上嫌弃,但祁怀舟在身之时,他们两大多时候也只是谈论公事,像可有可无的陪伴,可真到了见不着人,她又想他。 哪怕只听听他的声音,说两句公事,心都是安的。 林风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瞧你这脸红的模样,还不承认你喜他?”小啾一眼看出端倪。 “泡在天柔池里,我脸能不红吗?”林风致没好气道,随后又轻叹一声,“我为什么要承认?他也从来没说过喜我!” 这话便有些赌气的成分。 祁怀舟对她是予取予求的好,可要真谈及情,他却没正面承认过,人又神秘难测,身上像藏着无数的秘密,令人捉摸不透。 她哪里揣测得到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说,你不能说吗?”小啾道。 果然是只鸟,直肠子。 “我才不说。”林风致回头戳着她眉心,“你不懂,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斗法!” “不就是找个男人?还值得费心思斗来斗去?这一个不好,下一个会更乖,速战速决多痛快?”小啾“扑通”一声跳进天柔池,坐到她身边道。 林风致盯着这只笨鸟,疑惑道:“你说得像身经百战的样子,怎么?你有过男人?” 小啾认真想了想,摇头:“没有啊。我就是……” 话本里只有些痴情深的动人情,她喜看归喜看,却从来不曾当过真,就好像一场离现实的美梦,热热烈烈的,清清醒醒的恨。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些想法,好像冷不丁会从心底深处冒出来般。 “就是什么?”林风致追究底问道。 其实偶尔,她会觉得这只笨鸟懵懂的眼眸下藏着人间清醒。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