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黄国的芑姬受到了玄王的热诚招待,初见玄王时,虽不免被他的外貌所震撼,但并未于表面上,芑姬面上一派从容优雅,展现了良好的风范与教养。 宴上,芑姬本来还在忧虑着该怎么不着痕跡的试毒时,却不料所有端上的餐点在眾人面前一一以银针验毒,这才小心翼翼的端上客人面前,甚至桌上所有餐具清一均为银製品。 雍宗杰布见芑姬仍面存犹疑,直言道,「芑姬殿下若尚有疑虑儘管试验无妨。」 「玄王殿下这是何意?」芑姬心生警戒的问道。 「并无恶意,单纯只是防患未然罢了,请芑姬殿下切勿见怪,今后你便是此处的女主人了,何不从现在开始适应呢,放松点,把这当自己居处吧。」玄王高举斟酌了葡萄酒的银杯,勾起人的笑靨。 芑姬虽尚存顾虑,但眼前玄王已大发慈悲的亮出台阶,自己再不识抬举未免太过,遂而抑下这股违和,举觴称庆。 稍早前,芑姬收到了来自丹努许的传书,虽然俱利磨涉失败令人惋惜,但也算是预料之内的事儿,而信中尚提及的另一件事,却是令芑姬脸大变。 有人毒害自己,芑姬相信丹努许不会有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所以时刻警惕心上,不敢有半点马虎。 芑姬本来还在苦恼她该怎么不失大体的在玄王眼下验毒呢,如今,玄王倒是先她一步做出了对应。 难道餐前试毒是玄王里的用膳常吗,还有这些银具,是单纯的炫耀财富,还是……另有所谋? 「芑姬殿下舟车劳顿,可是乏了,不如早些休憩吧。」雍宗杰布见芑姬心不在焉的模样,体贴地说道。 「有劳陛下费心了,妾无碍,反倒是妾败了陛下兴致,妾自罚一杯酒谢罪。」芑姬略带愧疚的说着,随即将手中琼一饮而尽。 「芑姬殿下心神不寧,可是为何事烦闷呢,与其积闷心底,不妨一吐为快方为上策。」雍宗杰布笑得温润如玉。 「还望陛下莫要见怪,只是,妾隻身迁进玄王,心底不免有些失落。」芑姬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坦承,此刻方有孤身异乡的寂寞。 「何故失落?」 「虽然两国联姻理应是没有任何怨言的,但思及,这亦是妾一生中最重大的一刻,然而妾的家人、国人,甚至朋友都无法前来与之共襄盛举,妾便不到落寞。」芑姬放下酒杯,神黯然的说着。 「芑姬殿下。」雍宗杰布不知不觉已亲临芑姬身侧,他以大掌裹住芑姬的手,可把芑姬惊诧了一跳,「啊──陛下!?」 「我能否唤你芑姬呢?」雍宗杰布目柔情的直视着芑姬,「作为换你也别再称呼我陛下了,请直呼我的名讳吧,再怎么说我们往后便是夫了,岂有夫如此死板的称呼对方啊,你说是吧。」 芑姬因醉晕红了两颊,却不知为何而醉,葡萄酒,抑或是眼前之人的温柔? 「当然好,雍宗杰布。」 「芑姬。」雍宗杰布抬起芑姬的柔荑,予以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谢谢你愿意对我敞开心房,向我坦承你的心情,我希望你在玄国能彷彿置身家园,宾至如归。」 「玄国,今后便是妾的家了。」芑姬说着,却无丝毫的真实,周遭的一切都彷彿云雾飘渺,然而包覆手心的温暖却是无比真切,告诉着她这并非梦境,而是真实。 「是的,所以我不想让你留有任何不好的回忆,虽不能圆你的遗憾,但我有个提议望能为你做些弥补。」雍宗杰布说着。 「婚礼是在玄王举行,受邀而来的也都仅限玄国贵族,但礼成后,我们可前往两国界的中立部落,也就是你的妹妹们所在的部落去一番,逐一探视过后,我们可继续南下到黄国,最后在黄稍作逗留,待你心意足了,我们再回转玄,如此可好?」 「去见妹妹们,还有回去黄,真的可以吗?」芑姬涕的问着。 「当然囉,毕竟黄不是有归寧的习俗吗?你身为黄国女儿,我自当尊重贵国的礼节啊。」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芑姬的声泪俱下,不曾想远嫁外国还能以“归寧”的名义返乡探亲,想当初妹妹们远嫁友邦,为合当地礼俗,归寧礼都作废了,害她忧心不已啊。 雍宗杰布让芑姬靠在自己肩上,拢着她的肩说道,「我们以后便是夫了,说谢、抱歉那些都太客套了,我俩虽为政治联姻,但我真心待。芑姬,你可愿奉陪?」 闻言,芑姬猛然一怔,连啜泣声都停顿了。 「我不勉强,如若你的心底有人,我……」雍宗杰布难掩失落的说着。 「不是的,只是这一切来得措手不及,妾一时,妾非常高兴你愿意真心看待这件事,只是妾,妾尚需要些时间缓缓。」芑姬赶紧解释着。 「那你的心底有人吗?」 芑姬沉思了良久,懦懦的问了一句,「家人、国民算吗?」 雍宗杰布闻之大笑,「哈哈哈,那还真有点棘手的情敌啊,我大概没什么胜算了。」 「噗哧,哈哈哈。」芑姬也跟着笑了,「君以心陪,妾自不负君意,此心必悬一位予君,可否。」 雍宗杰布拥住了芑姬,头靠在她的肩上,附耳呢喃道,「如此甚好,阿娜。」 闻言,芑姬愣了愣,不下问,「请问“阿娜”是什么意思?」 「是北方方言,“阿娜”是对自己子的暱称,而对丈夫的暱称则是“阿沃”。」 芑姬羞赧的点点头,雍宗杰布见状,一把抱住了芑姬,「等我进到你心里时,能听你喊我一声阿沃吗?」 芑姬窝在雍宗杰布的怀里没有应话,却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雍宗杰布喜出望外,收紧了环抱住芑姬的手臂,「请多指教了,芑姬阿娜。」 此刻,芑姬原本徬徨不安的心,终得寧静。 丹努许向俱利磨王发下战帖的消息在俱利磨内不脛而走,国人们无不议论纷纷,甚至戏謔的开出了赌局。 「我赌国王陛下会赢,毕竟他都能胜过帝释天了。」 「但我听说这个紫目巫者很是自信呢,说不定深藏不呢,我巫者。」 「这么说好像有道理啊,毕竟可是这个丹努许主动向国王陛下发下战帖的,我也丹努许。」 「我还是觉得咱们的国王陛下是最强的,我国王陛下会赢。」 赌盘轰轰烈烈的开局了。 「帝释天大人,您起了吗?」晨间,侍者前来敲门唤醒因陀罗。 「嗯……」然而,因陀罗却是一觉难眠,他面疲惫的从上爬起,侍者随即鱼贯进入,开始为他梳洗更衣。 「丹努许起来了吗?」因陀罗蹙着眉头,神不济的问道。 侍者恭谨的回应,「丹努许大人似乎彻未眠,稍早前便见他匆匆出门了。」 「他去哪了?」穿戴整齐的因陀罗掬水洗脸,随后以柔软的巾拭去脸上的水分。 「不知道,他并未告知去向。」 「哼!」因陀罗气闷的将手中巾用力一甩,「我出去找他。」 「帝释天大人,您不用早点吗?帝释天大人……啊。」一眾侍者追随在后,却仍唤不住因陀罗衝忙的脚步,牠们只能眼睁睁的任他远去。 「帝释天大人……」侍者们慕着高不可攀的因陀罗,明知求不得任何回应,却仍止不住这样柔肠寸断,撕心裂肺的痛苦。 因陀罗前一脚才离开,后一脚便有人登门造访。 「王妃殿下驾到。」来访者竟是俱利磨王妃,特莉悉娜。 「参见王妃。」一眾侍者恭谨的跪拜接见。 「嗯嗯,帝释天与丹努许不在?」特莉悉娜摇着贝雕扇,貌似可惜地叹息道,「真可惜啊,亏我带来了一样好东西想进贡给帝释天的说,也罢,你们便代主子收下吧。」 因陀罗的侍者从特莉悉娜的侍女手中接过了一小罐玻璃瓶,并困惑的问道,「敢问王妃殿下,此…此为何物啊?」 「这啊,这可是我去女神庙求得的神香“娑提”呢。」 眾人闻之大骇,瞠目咋舌的指责道,「王妃殿下,您…您这是何意,您这是公然出轨,对国王陛下不忠啊。」 俱利磨的女神庙,乃是妇人或少女乞求家庭安康与恋情结果的地方,且此庙十分灵验,故香火鼎盛,人络绎不绝,后也演变出,少女若求得神香向心仪人示好,必定能与心想事成,与有情人终成眷属。 眼下俱利磨王妃却拿着这神香来找因陀罗,岂不就是……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对帝释天绝无此意,姑且听我解释吧。」特莉悉娜神仓皇的赶紧澄清道。 「眾所周知,“娑提神香”乃是能促进伴侣情的催情剂,我瞧着因陀罗对丹努许很是上心呢,奈何丹努许太过迟钝,我这外人看着都替因陀罗着急啊,所以才想着何不让我推波助澜一番,成全一桩美事呢。 这神香乃是我为他俩所求的,让他俩于一室时点上,神香便能够够发挥作用,那么,剩下的就拜託诸位囉,我等着他俩的好消息。」特莉悉娜莞尔一笑,随后兴致昂然的翩然而去。 「我们这该怎么办?」一眾侍者茫然无措的看着手中的烫手山芋,这个神香怎么说也是由王妃託付给的。 但是,但是牠们一点都不想帮助王妃成全这两人啊。 「我不想要参与这件事,我讨厌丹努许,给你,你来做。」 「我也不要,我也讨厌丹努许,这里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的,竟然要合帝释天大人和丹努许,我拒绝。」 眾人皆齐声叹息,忽地,却有人自告奋勇的夺过神香,「把神香给我吧。」 「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真要成全他俩。」 「才不呢。我死也不可能将帝释天大人推向丹努许,但又岂能白白浪费了这神香,只要有了这个,就能够令帝释天大人回心转意,让他重新宠我了。」 「啊,你休想独佔帝释天大人的,帝释天大人可不只是你一人的。」 「哼,你是痴人说梦,难道忘了吗,我们所有人之中,我可是最受帝释天宠的吶,被唤去侍寝最多次的是谁,是我啊。」 「你!你少仗势欺人了,若要比贴心,谁比得过我,帝释天大人甚至还称讚过,他的生活中不能缺了我。」 「嗤,能为帝释天大人洗手作羹汤的厨子多得是呢,别自以为是了。」 「都别吵了,现在我们有了神香,能从帝释天大人身上博得多少宠,各凭本事。」 一眾侍者争相抢夺着神香,有志一同的道,「帝释天大人是我的!」 「哈啾!」在外头苦苦寻觅着丹努许的因陀罗忽一阵寒风袭来,猛得打了个响嚏。 「……」因陀罗为维护自己的形象,赶紧摀住口鼻。 「好响的嚏啊,能不成冒了。」一个悉的声音响起,正是自己茫茫人海中寻觅的人儿。 丹努许正好办完事情在市集上觅食,却意外碰见了未寻自己而夺门而出的因陀罗。 「体温正常啊,能不成是有人正背着你讲坏话、做坏事,呵呵。」丹努许收回贴着因陀罗前额的手,贼贼怪笑道。 「丹努许,你害我担心死了,你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出来了呢。」 「我都多大的人呢,又不怕丢……」 「我怕啊!我怕你又悄无声息的从我身边消失,就像奴隶猎人那次。」因陀罗强势截断道,拢住丹努许肩膀的手不自觉紧握着。 丹努许不一怔,惭愧的抱歉并安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别再忽然不见了,别再从我身边消失了。」因陀罗语调哀切的恳求道。 「我就在儿,因陀罗。」丹努许上前主动抱住了因陀罗,「因陀罗,虽然我很高兴你与我这么亲暱,但我却也不免担心,这将致使你依赖过重,是我太惯着你了。」 「丹努许,我……」 「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坚强点,别光长身子,你的心也要跟着长大,坚强点好吗,别让自己的心依旧是那个躲在深山里的那个小男孩。」 他的丹努许仍把他当成个男孩,而非男人。因陀罗气馁的哑然,丹努许仍然不懂啊,不懂自己的心意。 「我就当你记住我的话了,好了,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道地的俱利磨小吃啊?」丹努许顺了顺因陀罗的发,慈蔼的说道。 因陀罗苦涩一笑,退了一步,与丹努许拉开些距离,「我知道有一间味道不错,专卖甜糯米搭配水果的小吃摊。」 「糯米搭水果,好有趣啊,走吧走吧。」丹努许雀跃不已的一把牵住因陀罗拖着他前行。 维持这样,也好,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那就足够了。因陀罗握紧了手心的温暖,如是腹诽着。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