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雕塑中,唯有这么一个与众不同。 只有他是猴子。 披着袈裟的猴子,我咧嘴笑笑,心说不伦不类。 你本就是猴子,成什么佛? 我挠挠头,再仔细看看那个雕像。 与所有雕塑相同的事,他同样神态安详,两眼平静的双手合十。 平静的近乎冰冷,冰冷的近乎可怕。 他的眼中无情无,无无求,唯有一片死寂。 好一个四大皆空,六清净。 看着他那空的两眼,我心里竟是有些发。 我正发呆着呢,身后却有一道苍老慈祥的声音缓缓响起。 “阿弥陀佛,施主能够安心观佛,心存佛,难能可贵,善哉善哉。” 我一愣,转过头去,见到是一个脸皱纹的苍老和尚,正双手合十对我行礼。 看那袈裟,估计是主持或者是方丈之类的大和尚。 我连忙双手合十回了个礼,抬起头来朝着和尚嘿嘿笑笑,笑道:“大师说笑了。” 和尚看到我的脸,反而呆了一下,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再转头过去看看那一个猴子佛的雕像。 老和尚看了好久,视线在我和那猴子佛的雕像之间徘徊了几次,这才徐徐叹了口气,再次朝我一拜。 “施主身具佛像,善哉善哉,老僧今算是开了眼了。” 我莫名其妙的再次赶紧回拜。 老和尚抬起头来,两眼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神,看着我说道:“若是施主修佛,必有所成,甚至成为这三十年来第六个成佛的人也说不定。到时候老僧我也可沾一点光啊。” 我挠挠头,说:“啊?” “老僧见施主身具佛像。除去少了一身猴,施主与那斗战胜佛可有七八分形似,神似也有三四分,想来与佛家极为有缘。”老和尚一脸欣喜笑容,双目炯炯的看着我。 “施主可知,这斗战胜佛乃是三十年前西游取经,护着金蝉子,师徒五人历经磨难终成佛。你与他有这分佛缘,他……” 我一脸茫的摆摆手:“大师,说重点。我脑子笨,你可别骗我。” 大师慈眉善目的笑笑,笑道:“放心,老衲只是说,施主可愿随我修佛法?且不论成不成佛,但求施主佛法有成,本寺也是蓬荜生辉,老衲我也脸面有光啊。” 旁边一小和尚喃喃道:“看来方丈的确是被化生寺的那个天才弟子急了,也是,活了这么大岁数,论道还论不过一个小和尚,唉……” 大师脸上笑意凝固了几分。 我说大师,你是不是想让我学佛法啊? 大师脸笑意重新焕发生机的点了点头。 我摇摇头,我说我学那玩意儿有用,佛法讲究个缘,咱俩大老爷们也没啥缘分啊。 “施主可把老衲当成尼姑,佛曰即是空空即是……”大师嘀咕起来。 “听说你论道论不过一个小和尚?”我打断老和尚嘀嘀咕咕,接着问道。 大师脸上笑意散去,脸尴尬起来,略微点头。 大师忽然解释道:“老衲自知资质愚钝,如今见施主身具佛像,并且与那斗战胜佛似有缘分,施主若是钻研佛法,必定……” “你是不是想让我学了,然后跟那个小和尚去论道?”我依旧打断老和尚,接着问道。 老和尚脸更加尴尬,缓缓点头。 老和尚猛地开口解释道:“佛法看缘,看悟。施主身具佛相,与我佛有缘,更与斗战胜佛在冥冥之中有几分缘分,天赋自然不是老僧所能媲美,假以时……” “不学。”我摇头道。 大师正想再说些什么,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三眼儿。 “走吧,我完事儿了。”三眼儿打量着那个老和尚,眼神中有些谨慎。 我点点头,对老和尚双手合十做了个礼:“大师再见。”说完转身便走。 大师喊了我几句,我装作没听见,只管疾步而走,已经几乎走到了门口。 老和尚喊了我几句,见我不在停留,也终于不再喊。 老和尚双手合十,缓缓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佛法深,因果轮回,自在报应。天地定数,一言参破。可惜了身具佛相的天赋异禀。” 老和尚两眼微眯,有些茫的看着那个金发青年走出门外的背影,缓缓开口。 “施主,你不圆啊。” 我隐约听到了老和尚的叹息,即将跨出门口的脚微微一顿。 “怎么了,猴子。”三眼儿好奇问我。 我踏出寺庙门口,缓缓叹了口气,了额头,说道:“没事,有些累了。” 三眼儿呵呵笑笑,拜完佛的他仿佛去了一个心思,轻松地伸手拍了拍我后背,笑道:“我事儿也忙完了,好不容易来一趟都城,中午咱俩逛逛,吃个午饭再回去。” 我点点头,问三眼儿去哪儿? 三眼儿抬头望向那一头儿的城门,咧嘴笑笑:“你这猴子整天待在花果山上伺候桃园子,都没来过都城,连海边都没去过。” “下午带你去傲来码头看看,毕竟傲来是岛屿上的小国,除了海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在这儿不看海,还好意思说自己出身傲来?” 三眼儿有些嘲讽的看了看我,朝着那头儿的城门走去,隐约可听见有船只号子声夹杂着海浪声海鸥声传来。 有腥咸的凉海风扑面而来。 我无语的跟在三眼儿身后,一步步朝那里走去。 然而,我心里却始终想着一件事。 那个老和尚说我不圆。 我不圆? 世间人,追求圆者可曾少?又有几人圆。 我心里莫名其妙,可是却又仿佛知道了什么。 我想起了我那些似乎被遗忘掉的记忆。我应该是忘记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我肯定忘记了什么东西。 我是谁,那个桃园子夕里紫衣笑颜的女子又是谁? 她长得什么样? 我忽然觉得,我应该再去拜访一下那个老和尚。 他说,我跟那个猴子佛有关系,我还有佛相? 我嘿嘿笑笑,挠了挠头。 这老和尚是不是在变着法的说我帅啊? 长这么帅,都不好意思的了。 我心里正琢磨着那老和尚到底什么意思,三眼儿已经带着我走出了城门。 走出城门,我看到眼前景象,忍不住深呼一口气。 入嘴是海风腥味,很是鲜甜咸鲜。 太高挂,初夏那并不强烈的光倾洒在湛蓝的海面之上。海面微风吹拂,撕碎了光,在波涛漾之中化作一片细碎的金的波光粼粼。 码头旁是高大船只,安静停靠在那里。码头上人头攒动,有光着膀子的黢黑汉子喊着号子,解开缰绳。 也有一身瘦的壮硕汉子在码头和船只之间不断反复,搬运货物和刚刚打捞出来的鱼虾海鲜。 略显的沁凉海风之中是海鲜的腥香气味,非但不臭,反而让人闻起来很是舒服。 有船夫高喊号子声,此起彼伏。 有走夫贩卒说笑怒骂声,充斥码头。 有渔夫拉网卖鱼声,是愉悦。 码头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就连码头后面,一些拿海草当做房顶搭建起来的贫民所住的房子都临时充当了店铺门面,做一些跟海货相关的小营生。 再往后,则是成片贫民居住的房屋,虽然有些简谱小气,但挤在一起却也显的很是热闹。 有三五孩童在房屋之间跑来跑去,嘻嘻哈哈,很是活泼。 有三五妇人坐在门前,一边忙着手头的活计,一边嬉笑谈。 而我的视线,则停在一处。 有一个包子铺,很是寒酸的立在那里,几张桌子,十几条板凳,一个简单的招徕客人的布条搭在竹竿上,在门前随风微摆。 看着那个包子铺,我眼神恍惚起来。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