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宪?” 莫尔顿也习惯了直接叫他的名字。 看到雪宪在使用通讯器,莫尔顿有些意外。 不过他没有大声询问,而是关上门以后,才问道:“你在和伊撒尔联系?” 雪宪点点头:“嗯。” 算是吧。 雪宪是和伊撒尔一起离开的,中途待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又一个人回来,这些问题莫尔顿与朵丽丝可能都对大家有所提醒,只要雪宪自己不说,没人追究底。 “我听到有别人说话的声音。”莫尔顿问,“是伊撒尔的族群?” “是。”雪宪没有硬要隐瞒,但没说更多,“不用担心,他们都不会伤害人类。”顿了顿,又补充,“他们有自己的栖息地,应该也不会来到这里。” 莫尔顿表示了解,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雪宪可以放心地与纳哈联络。 一次通话中,盖比说费泽他们已经从弥修斯号回到了纳哈,现在费泽继续整天待在研究中心,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龙则一切如常。 “它每天都下海捕食,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去,已经不需要维克托和卓尧陪了。”盖比道,“前几天它和别的龙打了一架,受了点小伤,不严重,已经好了。” 雪宪回忆起小龙受伤的样子,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揪起,问道:“赢了吗?” “赢了。”盖比说,“对方只是一头普通的棕龙,它可是伊撒尔。” 雪宪松一口气。 比起受点小伤,小龙更不想输,他了解小龙。 但是,他又忍不住心想,那是盖比他们没见过伊撒尔幼年时期被欺负得有多惨,才会以为它强悍到所向披靡,忽略了它其实只不过是一头未成年的小龙而已。 “不过,我听苔米说伊撒尔最近总是去找茬打架,很多事端都是它挑起的。” 盖比又说。 “遇到红龙就没那么好运了。它还小,对方是成年体,智商高又懂得战术,它本不是对手,被揍了好几回,得多吃点长大些才能再去挑衅。” 雪宪紧张道:“为什么啊?它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那倒不是。”盖比告诉雪宪,“成长期总是要叛逆些,格强势的龙在成长期都这样。” 雪宪觉得颇有道理。 得知小龙的情况会让雪宪心中安稳。 但盖比并不是时刻守在通讯器旁的,所以他们真正的通话次数寥寥可数。 有时雪宪会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用他们之间奇妙的链接,去受小龙。 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最常觉到的,便是包裹全身的强劲水,周遭都是漆黑的一片,画面中会有反的鱼类出现——这是龙在黑海深处的视角,它的夜视能力使得它能清晰地看清海中猎物所在,只要符合心意,它便全力出击,通常都会一击即中,将深海鱼直接咬死毙命,血弥散在气泡中。 瞭望塔已经修建完毕,雪宪睡不着,独自爬上了瞭望塔。 这个晚上,夜空繁星绚烂。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 刚才他又受到小龙了。 这次它没有在海中捕食,也没有在龙巢中与别的龙嬉闹,而是坐在一处亮着昏暗灯光的地方。 那是一盏立于树丛中的路灯。 从繁茂的树枝中看去,能看见红外墙的建筑,那是雪宪曾住过的小房子,在纳哈时,小龙经常在那里等他。 “雪宪。”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雪宪回头一看,爬上瞭望塔的却是阿琳娜,他赶紧去拉老人上来:“婆婆,您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还没睡?”阿琳娜笑着说,“我看你晚上吃得不多,给你拿了一只番薯。” 番薯是阿琳娜去年在外面挖到的,吃完后将茎随便一种,没想到今年有了收获,虽然这种番薯的个头很小,但味道很甜,最近成为了贝拉的专属。 这只番薯是阿琳娜特地给雪宪留的,刚从炭火堆里拿出来,还是滚烫着,冒出人的香气。 雪宪接过来道了谢,掰开它吃了一些。 阿琳娜问:“怎么了,最近总有点闷闷不乐的,是在想念笃笃多?” 阿琳娜知道他和小龙的关系特别亲密,一眼就看出来了。 雪宪承认道:“是。” “听他们说,笃笃多变成人了,叫伊撒尔。”阿琳娜道,“难怪它会叫你‘由卡’,原来不是叫错。” 果不其然,伊撒尔的事已经传遍了新基地。 雪宪有点不好意思,好奇地问:“您听说笃笃多变成了人,怎么一点都没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阿琳娜说,“这颗星球上什么不可能发生?” 雪宪一时语。 阿琳娜的眼尾挤出皱纹:“而且啊,我小时候就觉得世界上是有魔法存在的,不然为什么会有圣子呢?等我在龙屿遇到了银龙,知道它竟然能与人心意相通,我就更加确信了,世界上一定是有魔法的。” 雪宪怔忡,随后神逐渐舒缓,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有某种形态上的划分,不如像童话一样,将一切都想象为魔法,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阿琳娜大概也听说了伊撒尔的模样,并没有过多追问这个,而是问雪宪:“那么你现在是他的由卡了?” 雪宪没有确定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已经对伊撒尔做出了承诺,所以他想应该是的。 可能看出雪宪的茫,阿琳娜问:“那你也想念伊撒尔吗?” “当然。”雪宪道,“他们是一样的,是同一个灵魂。” 阿琳娜慈眉善目:“我知道他们是同一个灵魂。雪宪,银龙是很偏执的,只要它们认定了自己的伴侣,就永远也不会发生改变了,无论你愿不愿意。就算你们现在暂时分开,它还是会来到你身边,你无法逃离。” “我没有不愿意,也不想和它一直分开。”雪宪思考了一阵,缓缓地说出受,“只是,我在想念笃笃多的时候,会觉得很想去哄哄它,陪它玩耍,让它高兴得像一头真正的小龙,没有任何烦恼。但是我只要一想起它就是伊撒尔,心就总是跳得很快,总是忍不住去更多地想他。” 他渐渐地到脸颊发热,“那种觉很复杂,每次想起他的脸,他的声音,就像有一个人在我的心里打鼓,让我又想靠近,又觉得害怕……” “孩子。”阿琳娜和蔼地提示,“也许你陷入了情。” 雪宪再次怔住:“情?” 他知道情是维系一段婚姻关系的必要因素,但圣子所学的课程里没有过关于情的定义,也未曾听说过哪任圣子有了侣,他们仿佛天生就是绝缘体。 阿琳娜笑着说:“只有情才会让人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想念喜的人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你不用到惶恐。” 喜的人? 伊撒尔是他喜的人吗? 原来喜一个人是样的觉,他以为他和伊撒尔之间是单纯的龙族契约,以为他们之间没有情的纽带,事实上是他的认知出现了错误。 伊撒尔给他时间清楚的事,他好像清楚了。 他对小龙的与对世人的不一样,接受亲吻和拥抱,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本就是因为他上了这头小龙,上了伊撒尔。 他想让小龙安全、高兴,健康成长,所以在离开以后担心它会难过,担心它会受伤,所以才会有无止境的想念。 这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 雪宪的心跳再次变得剧烈。 但不再到惶恐与害怕。 “伊撒尔。”他望向夜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去了遥远的纳哈,“你觉到了吗?” 我也在想你。 第64章 很久以后雪宪想起来那一段时间,都觉得那是他去到龙屿后最为平和、最充希望的一段子。虽然他们本就是因为不如意才来到这里,但那时万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清晰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憧憬中的未来。 新基地的房屋框架有了雏形的前一个星期,大家便商议着去发放指示牌牌,希望能给被送来这里的幸存者指路。 雪宪和阿琳娜、艾诺去过的地方最多,结合他电子笔记本上的地图,避开龙巢,他们一共选取了十几处适合指路的地点,制作了很多木板。 在这片土地上,能看到这些指示牌、辨别方向的,必定是神志清晰的人类,甚至都用不着筛选,新基地来者不拒。 莫尔顿与阿琳娜一拍即合,他们代表了来龙屿的两代人,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远大目标——建立一个亡者的新家园。 人们出去捕猎时会携带指示牌安装。 雪宪与艾诺是捕猎搭档,光是他们两个就安装了四次。 指示牌上不仅有“染者收容基地,您的到来”的字样,下方还画了详细的路线图。 三四天后,新基地便来了第一位幸存者。 那是个十几岁大的少年,比艾诺还要小一些,一年前因为四度半畸变染病发被送来龙屿,靠着吃草、躲山活下来,瘦得皮包骨。 后来的半个月,陆陆续续又来了三个人,雪宪第一次见到有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嚎啕大哭,第一次看见有人随身背着逝去并腐烂的亲人尸体,也第一次见到在龙屿独立生活太久而神智崩溃的人。 新基地的人数在那一天终于超过了四十。 可惜,当夜便有人去世了。 那人忽然病发,雪宪去到房间时,他浑身冒出黑气,指尖长出尖爪,眼球漆黑,见人就咬。那人已经彻底畸变了,哪怕是雪宪也无能为力,那一刻,基地气氛低,雪宪也嗅到了伊撒尔所说的死亡的味道。 没人责怪圣子。 但人们都看见雪宪站在窗外,眼中是悲悯,一如这都是他的责任。 畸变是这些染者的最终结局。 雪宪只能帮忙延缓畸变的时钟。 无论如何,有圣子在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有圣子和他们共进退,这无疑给他们注了强心剂。人们短暂地默哀后便行动起来,对畸变体进行了人道主义帮助,然后将尸体运去远离基地的地方火化。 忙碌到后半夜,亚瑟在瞭望塔上发现了什么,朝下方的人们喊道:“有东西靠过来了!”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