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菱脸热热的,心跳得很快,嘴里又有点酸味,又有点涩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甜味,说不上来什么觉,但是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从心底里涌出来些微的喜悦。 那喜悦刚开始只有一丝丝,等品出滋味了,就缓缓往上蔓延,冲到了四肢百骸。 完了。 意识到自己情绪的第一秒,谢菱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她这回,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 一整天,谢菱都过得有点混混沌沌的。 傅廷坤没有催她她要任何答复,吃完早餐,跟往常一样送她去了学校,还约好了来接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表白的时候,谢菱还好直接拒绝,现在说明白之后,她反而变得破罐子破摔起来,送也好,接也好,都随他心意,甚至听到傅廷坤说要提早来等,居然有点隐秘的欣喜。 这天开始,傅廷坤就又恢复了每天跑两趟学校。 现在不是没开学,只有少数自己人排练的时候。 傅廷坤为了不引人注意,虽然车子有家属通行证,依旧停在校外自己走进来接人,可他硬件条件摆在这里,身高腿长,肩宽背阔,长得更是让人不注意都难,再加上有时候因为来不及换衣服,办完事直接穿着军装就过来了,就更显眼。 最重要的是,谢菱对他一看就极为亲近,跟遇到其他异的时候的表现截然不同。 没多久,就有人私下去打听经常来学校找谢菱的那个军人是谁,看着不像普通人,两人关系也不一般,是不是《映山红》开演之后谁介绍的相亲对象。 外头的传言谢菱还能置之不理,但是当张叶茗也来问的时候,她就不好装傻了。 “也不是我自己来问的。”张叶茗笑笑,“我老实跟你代了,有人让我来问的,那人你也认识,原本还想着给你写情书,最近老是看到傅团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想了解一下情况,要是没那回事他就上了。” “要是有那回事呢?” 张叶茗眼看着谢菱的耳朵微微发红起来,一下子心里就有数了。 “那还能怎么办,多半是要算了,说是跟别人比的话一点不带发怵的,可看到对面的是傅团,一下子就腿软了。”她的笑容变得有点揶揄,“所以到底有没有那回事?” 谢菱抿了抿嘴,最后还是说:“你就当有那回事吧。” 张叶茗笑:“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就当有?” 谢菱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她。 张叶茗吃不了,笑着躲开了,嘴里却还依依不饶:“我可没有傅团那么好说话,对你百依百顺的,我这里没有‘就当有’这个选项!还是你的‘就当有’,其实就是‘有’?” “我真不懂你们这种人谈朋友,什么跟我们这种普通人都不一样。”她笑嘻嘻的,也要去戳谢菱的肢。 但是过了一会,等两人闹完了,她突然就又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之前还没开学的时候,傅团每天都来接来送,别人找他搭话,他多一个字都没有,每次对你都温柔得很——要说全看方主任的面子。傻子才信呢!” 谢菱一愣,心情顿时有点复杂:“他当时真没有那个意思……” “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如果接送的对象不是你,傅团肯定不会天天自己来,他什么身份啊,我哥也在部队,上次回来聊起傅团,听说他一回部队里,后面排着一溜的人等着签字汇报工作,你这享受的是什么待遇,自己好好品品吧!” 谢菱其实一直都知道傅廷坤对她印象不错。 好都是相互的。 所以他提议来接送自己,又找了那么多理所当然的借口的时候,她虽然犹豫,可拒绝的态度并没有很坚决。 此时被张叶茗特地挑出来说,她更直接地面对上了自己从前的心思。 不单是傅廷坤,她也应该早早就有好了,只是那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萌发的,一点一点积累起来,到了现在回头去看,才被隐约发现。 第39章 想法 《映山红》口碑的发酵速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尤其在剧场定期演出开始之后,更是一发而不可收。 每次的演出一票难求,甚至有人准备好了椅子,提前一天就在门口排上了队。 报纸、电视、期刊, 几乎所有的宣传渠道上铺天盖地都是它的新闻。 除此之外, 从街头巷尾, 摆摊的菜贩子,公园遛弯的大爷大妈嘴里, 也能时常听到对剧情、人物的讨论。 这个年代的娱乐方式太少,任何新作品都不会无人问津, 更遑论《映山红》这样质量上乘、有口皆碑的。 不仅艺术院校里把这部戏作为分析的样板, 就连普通的高校里,也就其带来的各方面社会效益和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讨论度进行了分析。 张叶茗出道得早,已经有了一定的群众基础, 自然水涨船高, 骆思华作为男主角,虽然演技稍弱一筹, 可是驾驭这样一个格面不算复杂的角已经足够,也贡献了不错的表演,据说才短短几天时间, 已经有不少剧组暗地里打听过他, 想要邀请他去试一下某个角,其中甚至不乏电影剧组。 除了主演,通过这部戏获益的人很多,能又这个成绩,主创们都喜笑颜开,可要是问谁是最火, 最受人关注的那一个,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说出谢菱的名字。 轮演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每周三场,后来由于群众的呼声太高,改为了每周六场。 这样高强度的的演出,把所有人都累得够呛,但大家都知道机会的重要,全部坚持了下来。 随着口碑越发扩散,剧组成员们的知名度也大幅提高,剧场里每天接到的观众信件都有厚厚一摞,不仅在剧场里的时候经常有人来围着想要签名、提问,回到学校之后,同校的学生也忍不住会好奇打量,或者主动要来认识。 张叶茗早早就住回了家,骆思华很快就要毕业,正面临着分配就业还是继续深造的问题,他向学校打过报告之后,索直接住进了剧组。 只有谢菱,在傅家好好地住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提出想要搬回学校。 傅廷坤对这个做法当然极不赞同。 他每天都要帮着赶跑好几拨怎么拒绝都不听的追求者,其中大部分都是好人,但也难免会遇到胡搅蛮的人, 住在傅家,有警卫员守着,其他人也混不进去,可在学校里的话,要是碰到一两个偏的,本来不及反应,一旦着了道,后果不堪设想。 趁着送谢菱回宿舍的当口,他就在楼下把事情谈开了。 “不想再回家里来住,是不是住着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傅廷坤问得很温柔。 谢菱有点不好意思:“不是。” 从首演当晚傅廷坤表白之后,两人就一直没有再说起的事情。 谢菱自然没有回答所谓的“值不值得谈”的问题。 两人的相处本来很自然,很舒服,最近却又多了那么一点局促和期待。 傅廷坤的工作很忙,可每天依然会出时间来接送,甚至有时候中午都要主动来送一趟饭,两人或者在校园里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或者干脆就在吉普车里铺开桌布,一起吃午餐。 有时候吃饭也许只能有二十分钟,路上开车往返加起来都足足要花一个小时,可他却乐此不疲。 而谢菱更是怎么都舍不得说出“别来了”这样的话。 虽然每天都见面,可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太长,尤其回到家里之后,有时候还会被方素娥找去谈专业上的事情。 她也想跟他一起坐着吃吃东西聊聊天。 有机会结束了晚上的表演,明明已经很迟了,两人还本不着急回家,而是趁着夜在街上慢慢散步,还中途开车郊外的小山上看星星。 其实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戳破那张窗户纸。 可有了这层窗户纸在,又多了一分青涩和回甘的滋味。 两人都乐在其中,都知道下一步其实近在咫尺,一旦踏出去,就会多一份笃定和踏实,但要是保持现状,依旧是甜丝丝的。 傅廷坤又着急,又不舍得着急。 他急,自然是想早点确认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都没有的情况下,连赶人走的时候都名不正言不顺。 当那些追求者理直气壮地问“你是谢菱谁啊,凭什么让我走。”的时候,他虽然每次都表现得稳如山岳,并且能把人给快速撵走,可心底里当然不是没有不高兴的。 但依旧不舍得急, 此刻的这种状态,一样让人沉醉。 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甜,他想快些往前走,又想抓住当下,更重要的是,怕得太紧,把人给吓跑了。 “那为什么一定要回学校宿舍来住?”他低声问,“住着肯定没有家里好,而且你每天那么晚回宿舍,没有热水洗漱怎么办?吵到舍友怎么办?还要给学校打申请,要是晚了,得给你单独开门。” 宿舍是有门的,按着谢菱现在的演出安排,刚结束表演,还没来得及回来,宿舍就已经锁门了。 谢菱把肩膀挨在墙面上,也不着急回答,只拿脚尖找了一颗地上的小石子,踩在脚下轻轻地滚啊滚的,过了一会,才说:“可我也不能继续住下去。”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干净,像清泠的泉水,只是其中又含着那么一丝甜:“以前可以说是去方老师家借住,但要是以后……让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听。” “不太好听?”傅廷坤疑惑地看她,“怎么会不好听?” 宿舍楼下没有路灯,只有宿管房间回廊处的顶灯余光透出来,隐约带着一点亮。 谢菱的脸在这样昏暗的地方就像被云罩着的月亮。 傅廷坤忍不住一直看她,又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谢菱被看得脸越发热,一句话胡倒装了好几次:“什么关系嘛……总归不太好,要只是学生,当然可以住老师家,要不是……你自己想一想。” 她费劲地说完,不仅脸热,手脚也跟着热起来。 刚一直踩着的那颗石子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傅廷坤本来就是事事周详的人,之前一直想不到,不过是因为身在其中,一叶障目罢了,此刻被一点,一下子就拐过弯来。 他忍不住顺了顺谢菱鬓边的碎发,低声问:“你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吗?” 谢菱转过头不看他,半晌,才“嗯”了一声。 听到那一声“嗯”,傅廷坤先是心里慢慢热了起来,过了一会,喜悦和甜一下子就从心里开始炸开,眼睛里都是笑的。 他忍不住伸出手,先碰了一下指尖,才将谢菱的手一把握住,紧接着侧过身把人抱进了怀里。 “我真高兴。”他低下头,在谢菱耳边喃喃地说,“我真高兴。” 马上就要十一月,秋天的晚风已经透着凉意。 谢菱被搂得紧紧的,只觉得傅廷坤的怀抱把所有的风都遮得严严实实,只剩耳畔的温热气息。 他的嘴挨得那样近,几乎都要碰到她的耳垂上,让她不知所措,却又不想躲开。 傅廷坤每天的训练量都很大,汗出得也多,但他又有轻微的洁癖,所以有时候一天会用水多冲两次澡。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香皂味,闻着很舒服。 谢菱犹豫了一下,终于放松了身体,伸出手去,轻轻环住了傅廷坤的。 ** 确定关系的第二天,方素娥就从儿子口中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几个月的时间,从早到晚的相处,已经足够她对谢菱这个学生由了解到喜。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