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看上去像是一只没有皮的史前鸟,足有一人高。背上是扭曲的翅,身体近似于人,只是腹处多出了两组手臂,本该是人脸的部位一片模糊,没有五官,嘴部呈诡异的突起。 ……而且那还不是一具完整的尸首。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它身体少了半拉,徐徒然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断口处已然干涸,能看到些许撕扯的痕迹。 “这个也是‘可憎物’吗?”她转头认真打量起一动不动的怪物尸体,“它这是‘死’了吗?” 小粉花已经害怕得躲到了徐徒然头发下面。笔仙之笔躺在银盒子里,同样在克制不住地轻微抖动,身上鞭都炸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方给出一个简短的回复:【是。】 “哦……”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看它一眼,“你为什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笔仙之笔:…… 它沉默片刻,老实回答:【因为可憎物应该是不会死的。】 它活了这么久,唯一见过的例外就是徐徒然的那团泥巴块,一个混辉级的可憎物。它实际并不清楚那家伙的死因,但它大概能猜出来,对方的生命曾被更高级的存在干预过。它并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利用致死的。 但现在不一样——笔仙之笔非常清楚,它面前的这家伙,就是被“杀”死的。像个普通的活物一样,因为遭到物理的致命攻击,而丧失了所有的活…… 这太奇怪了。 奇怪之余,还让它到恐惧。一种久违的,直面死亡的恐惧。 徐徒然对笔仙之笔此刻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她只轻轻点了点头,面上出几分思索。她专心观察着面前的巨大尸体,视线很快就落在了对方的口。 那个位置上着一短矛。就是这东西将它死死钉在树干上的。徐徒然凑近看了看,发现那矛居然是石制的,光滑的表面,还覆着一层波浪般的花纹。看上去应是石头自带的。 她略一沉,将装着笔仙之笔的盒子放到了地上,两手握住了那短矛,开始用力往外拔——她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劲,没想到只是使了两次力,就顺利地将那东西从树干里了出来。 冰冷的武器缓缓出怪物的尸体,发出细微的声音。徐徒然抿紧嘴角,小心翼翼地将它完全出,失去支撑的怪物咚一下掉在地上,化为细碎的块,散了一地。体内似乎早已干透,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徐徒然呼出口气,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认真擦拭起手中的石制短矛,一边擦一边打量。旁边笔仙之笔已经完全傻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笔迹: 【你这是在干嘛?】 “摸尸啊。”徐徒然理所当然地说着,“这武器看着就顺手。” 而且可憎物据说不容易死。这怪物却死在了这儿。抛开场地的因素,这个武器说不定就是关键。 说起来,为什么是用石头做的呢……徐徒然偏头打量着手里的石矛,忽然想起,这片香樟林中,实际还存在着另一个石头做的东西。 石子路。被导览手册上标明为“安全”的石子路。 ……别说,这俩东西的颜看上去还相似。就是不知道石子路上的碎石上,是否也有相同的花纹。 徐徒然望着面前的石矛,默默决定等等要再回石子路上看一看。跟着又将目光转向了散落一地的细碎块。 笔仙之笔已经麻了:【……你又想干嘛?】 “你之前不是说泥巴块也是怪物尸体吗?”徐徒然朝着块小心伸出手去,“这东西会不会也有用……嘶,好烫!” 她手指刚碰到块,立刻被烫得缩回手指。再看手上的塑胶手套,指尖位置已经黑了一片。 笔仙之笔心说能不烫吗,这可是天灾辉级,生前也是体面人。据它的阅读,还是专攻纵火的类型。 不过徐徒然没问,它也懒得说,只催促徐徒然赶紧离开。后者却总觉得就这样放着不管好像亏了,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盯着那些块看。 又过两秒,她缓缓抬眸,视线落在了旁边的笔仙之笔身上。 笔仙之笔:……? ??? * 又过十几秒。 徐徒然一手同时持着笔仙之笔和唱歌笔,仿佛使筷子似的,将最后一块方形块夹进了银方盒里,意地点了点头。 “可以,就先拿这么些吧。” 她用的是装着泥巴块的那个盒子,大概捡走了七八块。剩下再多的也带不了。 她小心将盒子盖上,放进包里。而另一边,被当作筷子使了好一会儿的两支笔已经完全瘫了——笔倒是都没什么大事,就是壳子多少都被融掉了一些。 笔仙之笔躺在自己的盒子里,生无可恋地吹一个墨水泡泡。泡泡撞在唱歌笔开关键上,破地一声碎裂,唱歌笔内登时有乐声飘了出来,《算你狠》的歌声在林间幽幽回。 “收声。”徐徒然俯身一捞,利落地按下了关闭键。三两下将唱歌笔也装好收回,再次拿出地图。 “让我看看,如果想要回石子路该怎么走……” 笔仙之笔:…… 【等等,我突然想到个事。】它忽然开始连着吐泡泡,【你刚才完全可以用泥巴包着那些块捡啊!反正它也不知道疼!实在不行你用矛去戳嘛!】 干嘛非要用它们两支笔当筷子?看把人给烫的! “我知道啊。”徐徒然研究着地图,头也不抬,“我只是想看看把你们搞不了,你们会不会对我表现出攻击。” 她合起地图,冲着笔仙之笔点了点头:“很好,看来我不用想着把你们留下来喂大黑熊了。这是好事。” 说完,俯身将地上的笔仙之笔连盒捡起,托在手里,径自带着走了。 任凭笔仙之笔躺在盒里,微微滚动,呆滞地吐出了一个泡泡。 地图无法指出石子路的所在。徐徒然只能琢磨起另外的方法。 笔仙之笔是派不上用场。它口口声声这个地方等级很高,高深莫测。它能阅读到的东西有限,换言之就是无法指路。被徐徒然诚恳地赠送了一句“要你何用”。 倒是一直坐在她肩膀上的小粉花,主动顺着她胳膊滑了下来,扯着徐徒然的腿,主动要给她带路。 徐徒然看它那么积极,索便跟着走了。本来还担心小家伙会直接给带到它家大人那儿,没想到跟着一路走过去,还真回到了石子路上。 不仅如此,顺着道路往前看去,还能看到隐隐的建筑轮廓。徐徒然估摸着,那里很可能就是地图所标的“树博物馆”。 一靠近石子路,那种滤镜般的红光当即散去,视野恢复成了正常的颜,地上也再也没法找见任何的针。徐徒然一边观察着地面一边踏上小路,转头一看,才发现见带路的小粉花依旧站在路边上,摇摆着叶子,很是害怕的样子。 “……”徐徒然垂头看了眼下方的碎石,试探地开口,“你不能上来?” 小粉花十分凝重地点了点大头。 “那这样呢?”徐徒然再次朝它伸出手去。小粉花快乐地打开叶子,立刻顺着徐徒然的手掌爬了上去,一直爬到她肩膀上,舒舒服服坐下。 也就是说,不能直接触碰……徐徒然蹲下身,认真观察起那些铺路的石头。果然从石子的侧面,找到了些许与石矛上相似的纹路。 关键点果然还是石头。所谓的“虫子”害怕这些石头。它们能对“虫子”造成致命打击。 徐徒然心里有了结论,却还想着要验证一下。目光转动,落在了一旁的笔仙之笔身上。 后者身上鞭再次炸开,一行泡泡立刻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再次强调,我是你花了八十万买来的。】 徐徒然:“……” “你能看到我的想法?”她微微挑眉。 【不能。】笔仙之笔老实道,【但我能猜到。】 无非就是想再将哪个可憎物道具扔到石子路上看看效果……没吃过猪,它还没被当猪宰过吗! 【关于这些石头,它们是这地方的一部分。我无法给你准确答案。但如果你真要实验,我建议你用唱歌笔。它是你免费得的,不要钱。】 徐徒然:“……” 罢了。也不用试了。 看这笔的怂样,徐徒然可以肯定,自己就是猜对了。 难怪说石子路算安全范围……就是不知道这石子的效果是不是仅针对“虫子”。 还有,“可能会被虫子寄生的人”又是什么意思。是像她这样的人吗?可这石子路明显对她没效果? 徐徒然微微蹙眉,只觉需要解答的疑问依旧很多。她又往前看了看,在“回到林子继续找针”和“先过去看看”两个选项间纠结两秒,本着就近的原则,还是选择了后者。 那树博物馆看着近,实际走过去还是要费不少工夫。而不知为何,越靠近,徐徒然越能觉到肩上小粉花的动。 “干嘛?别告诉我你家大人就在这儿吧。”徐徒然好笑地看着它,整个人因为赶路而微。好容易来到博物馆前,她抬眼往前一望,表情蓦地一怔。 旋即便听她低低“哇”了一声。 这树博物馆……还真就全是树。 树都长到外面来了,像是一巨大的触手,将两层高的建筑包得密不透风,一点墙面都看不到。最壮的须,起码有两个徐徒然那么,表面还在微微地鼓动着,发出震耳的、仿佛心跳一般的声音。 咋说呢……就,看着就很有生命力。 博物馆前还竖着一块牌子。徐徒然过去看了眼,只见用红漆写着:【因为虫子恶意破坏,本馆紧急闭馆维修。暂不开放,请各位游客体谅。】 字迹尚未干透,看来是不久之前写的,漆字的下面用图钉钉着一张纸,纸上是歪歪扭扭的黑手写字: 【现紧急通缉虫子一只。外貌特征为人身、树腿,随身携带数枚黑塑料小花盆。如果遇见,请及时返回安全范围,并告知您遇到的第一个黑熊装工作人员。】 【该虫子非常凶残。请各位游客务必配合,谢谢。】 文字下面,还有简笔画配图。看上去像是一只穿着好多易拉罐鞋子的人脸蜘蛛。徐徒然皱着脸打量着那图,明明觉得好笑,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些笑不出来。 “本来还想看看有什么线索的。看来只能算啦。”徐徒然按下心头莫名的情绪,松开手里捏着的纸。转身想要离开,肩上的小粉花忽然跳了下来,在徐徒然周围东窜西跳了一阵,忽然像是确定了什么,一下攥住徐徒然脚,不住指向一个方向。 徐徒然:“?” 她莫名其妙,却还是跟着走了过去,一直绕到树博物馆的后面。跟着就见小粉花开始在一片空地上兜圈子,不住用两枚小叶片抬起地上落叶,似是正在寻找什么。 它现在所在的位置在红光笼罩范围之外,按说这里是不会有针存在的。徐徒然却锐地注意到落叶堆下的一抹异,忙走了过去。 扫开大片的落叶堆,出来的却不是针,而是一朵花。 一朵粉的小花。看着与自己旁边的这个很像,只是花盘要小一圈,而且只有花朵,没有其他部位。 也不会动。 小粉花见到那东西,立刻伸手来要。徐徒然将那朵花递给它,目光再往下一扫,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这地方的落叶堆,有着些微的鼓起。 她心中一动,又继续挖起落叶。越挖越是心惊——这地方的积叶远比她想象得厚,不管拨开多少,下方都始终垫着厚实的一层,转眼已经挖出了一个小坑,竟一点泥土石块都没有看到。 ……徐徒然之前所捡的针,都只藏在落叶表层。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厚度问题。 不仅如此……她还分明觉到,越下层的叶片,触越是诡异。 隔着手套都能到的冰冷,还略显滑腻。这是叶子该有的触吗? 这个地方,该不会真就一点泥土都没有吧?难道所有的东西,都是建立在落叶之上? 徐徒然因为这个猜测而抿紧嘴角,就在此时,她的手指终于传来了一丝坚硬的触。 平整、光洁、表面是丝绸的触,像是被什么东西包着……徐徒然忙加大力道,终于成功从那里挖出来一个东西。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