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到了夜晚的缘故,人的视力在黑暗中急剧退化,鼻子的灵度则显著提高。 空气中的槐香愈发浓烈。 无形中,粘稠的香气钻入鼻腔,灌嘴巴,霸占每一个充盈的肺泡。 徐迟被这股异香冲得头昏脑,在疲惫的识海即将关闭之前,他陡然一惊,逃出离的境地。 不对,槐香有问题。 浑身的骨头突然间软得不可思议,光是完成坐起身这个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动作都令徐迟出了一身冷汗。 十几人的大通铺里一片阒静,身边的姜聿发出绵长规律的呼声,推他也没反应,睡得很。 这本身就不正常。 徐迟从小在部队里长大,漫长的军旅生涯告诉他,睡着后不打呼噜的男人比国宝还珍稀。 他的好友周行知中尉甚至这么开玩笑:除非变成一具尸体,或者一子把我打成昏,否则别想阻止我在寝室的打呼比赛中蝉联冠军。 周行知…… 徐迟用力抹了把脸,庞大的睡意再次汹涌袭来,半梦半醒间他咬破舌尖,尝到血腥味的同时,剧痛带给他短暂的清醒。 于是他看见了撑着膝盖蹲在自己脚边的人。 那双眸子褪去平里的嬉笑,在昏暗中冷冽犀利得惊心动魄,如同淬着寒芒的剑。 徐迟喉结一滚:“周……” “嘘!”周岐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迟短促地挑了挑眉。 周岐冲他勾勾手指,让他过去窗边。 徐迟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没力气动。 他这会儿还能保持清醒已经是极限。 周岐啧了一声,俯身过来,双手从腋下穿过,将人架起来,拖到正对着位的窗边。 他做这些也很吃力,从耳边重的息声就能听出。徐迟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泛酸水,到底是年轻人,底子摆在那儿,遭得住消耗。 窗户纸糊的,一捅就破。 徐迟从孔里看出去,正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头蒙披风从拱门鬼鬼祟祟地进来,提着子一路小碎步奔跑。 徐迟眉眼一沉:“是朱逍。” 周岐点头:“都下半夜了,你猜他从哪里回来?” 徐迟静了一会儿,说话没什么特别的起伏:“朱老太太的二儿子常年在外跑商。” “而二媳妇苏氏生得虽不如闵氏端庄大气,但胜在格孟浪,兼空闺寂寞,无处排解……”周岐迫不及待接话,语带玩劣,“正所谓不如妾,妾不如偷。一对狗男女,干柴遇烈火,朱闵氏被绿了。” “嗯。” “风灯上系着的丝绸肯定就是今夜偷情的暗号!” 周岐推测,等了半天,身边寂静无声,他探头去看,徐迟已经撑不住,垂着脑袋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已经撑到极限了? 周岐默默待了会儿,伸手捏住那尖削的下巴,用拇指鲁地擦去对方边鲜红的血迹。 咬舌头这一招可太狠了。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对别人是不是更狠? 周岐捻了捻手指,徐迟的嘴,皮是温的,血是凉的。 那老槐树的香气仿佛是什么强效麻醉剂,捱到此刻,饶是体力一的周岐也是困倦异常,力气被空,眼皮直打架。月光蒙,视物重影,眼前有好几个徐迟。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