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眯起眼,移开目光。 帘子那头传来含糊的说话声,是姓冷的小姑娘在说梦话。 周岐的手指上还残存着方才攥紧徐迟手腕时的触,明明冰凉如白瓷,连脉搏跳得都不热烈,却不知为何,令他有种被火舌舔到的错觉。 直至此刻,奇异的烧灼仍在心头萦绕不去。 “在莫名其妙被拖进魔方之前,我已经戒酒整整一百四十二天,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周岐苦笑,“这对酒鬼周岐来说,是史诗般的成就。” 徐迟了然:“哦,看来你在监狱里蹲了足足一百四十二天。还好,不算太久。” “嘶……”周岐抹把脸,隔空点点他,“你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太聪明。”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夸奖吗?” “……” 周岐闷闷地笑起来。 徐迟在被子里打了个寒噤,牙关碰撞出声响:“我见过很多酒鬼。” “是吗?” “嗯,我知道这东西一旦上瘾,很难戒掉。” 周岐挑眉:“现在我想高呼一声理解万岁。” 徐迟的脸上没什么可供解读的表情:“但如果他们因酗酒而误了事,然后被上级一把抵在脑门上,往后余生,他们发誓将滴酒不沾。” “啧。”周岐故意作出惊恐的表情,“我收回理解万岁那句话。” 徐迟问:“保持清醒很难吗?” 周岐没正面回答。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首先得知道一点。”周岐拨着小人偶可活动的手臂,神态与平时不同,懒散且颓废,“对于我们这种无药可救的重度酗酒者而言,基本生存法则就是醉酒,其次才是人生,而人生呢,就是由醉酒和醉酒之间的间隔所组成的,二者之中哪个部分才是真正的人生,这他妈是个哲学课题,我到现在也没研究出来。” 徐迟半垂眼睫,专注地听着。 方才他没说,他认识的那些酒鬼,一个个都是心底很柔软的人。清醒,就意味着必须直面鲜血与痛楚,他们不愿,只能用酒麻痹神经,实行短暂的逃避。 “保持清醒不难,但非常令人疲倦、无聊、无法忍受。”周岐耸肩,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我保持清醒的理由从来都不是原则的,仅仅是出于实用。因我还有任务需要完成,不能这么醉着醉着就死了,那样我会遭天谴的。” 徐迟轻转眼珠:“什么任务不完成会遭天谴?” 这问题问出来,得到答复的几率基本为零。 果然,周岐提起嘴角冲他笑了笑,终结对话。 然后他把人偶丢到一边,躺下,与徐迟面对面。 他们离得很近,四目相对。 霎时,浓郁滚烫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个距离令徐迟心生警惕,他甚至能看清周岐瞳孔外围那圈棕褐的虹膜,但诡异的是,他并没有就此后退。 下一秒,周岐很自然地伸出双臂,连人带毯子将他圈起来,按入怀中。 徐迟的身体被冻得麻木,这会儿连脑子也木了,如生了锈的齿轮,转不动。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静默两秒后,一只修长瘦削的手从毯子里伸出,往上掐住周岐的脖子,某人面无表情地威胁:“你想尝尝一击毙命的滋味吗?” “不想。”周岐拽下那只没温度的手,重又回毯子,“你呢?想尝尝被活活冻死的滋味吗?” 当然不想。 身体被冷冻了近二十年,他是真的很怕冷啊。 在生理需求与个人情面前,前者逐渐稳占上风。 徐迟盯住周岐冒出青胡茬的下巴半晌,最终妥协,他放松紧绷的脊背,捋直蜷起的脚趾,慢慢把头埋进毯。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