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节骨分明的手紧紧抓住扶手,粉的关节逐渐褪成可怖的青白,可见嬴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辛棠抓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扯不开。 在整个过程中,嬴一直低着头,仿佛本不知道身边还有个人,沉默得令辛棠到窒息。 嬴你到底怎么了?你在说什么骗子?谁是骗子?你看看我,不要不理我。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嬴抬起了头,但眼神却只令辛棠到无助害怕明明他就站在嬴面前,嬴的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他身上,仿佛透过他在看后面的什么。 辛棠缓缓回过头,想知道后面究竟有什么,就在这时,嬴忽然再度甩开了他的手,同时,耳边传来砰一声巨响。 辛棠急忙把视线收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嬴将手腕的扶手砸出了一道裂。 嬴着气,抑的低吼显出几分歇斯底里:骗子! 嬴,你看着我,辛棠托起嬴的脸,想把他的理智拉回来,我是辛棠,我在这里,你冷静一点,没有人骗你。 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聚焦在辛棠身上,只有扭曲的愤怒在不断积累。 黑沉的眼睛越来越深,如同风雨来前黑云顶的天空,沉闷得令人不过气。 辛棠的手开始发抖,潜意识里隐隐约约的觉又冒了出来跑,赶紧跑。 现在的嬴让他到害怕,不自觉地松开了些力度,只是虚虚抬着嬴的下巴。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下楼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怎么他就离开了几分钟,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正在这时,嬴扶着楼梯扶手站了起来,越过辛棠,走向门口。 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嬴却走得跌跌撞撞,他的路线很奇怪,似乎不遗余力撞向一路上的障碍物。 眼看着他已经走到了门口,辛棠呼了口气,强行下心底的不安,冲过去拦住了嬴。 外面很大的雪,你还在发烧,不要出去。你是不是想做什么事? 滚开! 嬴愤怒地甩开了辛棠,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把辛棠直接掼到了墙角。 辛棠没觉得多疼,很快爬起来再次拦住了嬴。 嬴!你到底怎么了?我是辛棠,你不认得我了吗? 嬴确实是不认得辛棠了,他被辛棠拦住时,愤怒得如同一头困兽,几番拉扯下来,情况已经变成了互相斗。 辛棠从没想到他和嬴也会有这样一天。 两人力量相差甚远,但只有辛棠保留有清醒的神智,对上嬴也不会单方面被揍得很惨。 辛棠一边躲避,一边思考着怎么制住嬴,不过玄关附近也没有趁手的工具,短时间内他都想不到任何有用的办法,只能狈地四处躲。 最后反而是处于上风的嬴被这种情况得恼火,抓住机会从后面勒住了辛棠的脖子,一点没手下留情,很快让辛棠憋得腔中火辣辣地疼。 辛棠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不伤害嬴了,一脚蹬在墙上,借着巨大的反推力打了嬴的脚步。 嬴身体一晃,辛棠抓住机会,抱住嬴的手臂侧身一甩,和嬴一起撞在了墙上。 脑中被撞得一片嗡鸣,两个人同时卸了力道,顺着墙面滑坐在地上。 好一会儿,辛棠耳鸣的情况好了一点,他回过头,看见额头带血的嬴闭着眼,已经晕过去了。 辛棠摸了摸自个儿的头,发现他还好好的,一点血也没,比起嬴可以说是铁头功罩身了。 他自嘲地哂笑一声,这也能算是好事吧,至少他不用和嬴在这里坐一夜了。 嬴还高烧呢,要是带着伤在玄关坐一夜,说不定明天人直接没了。 辛棠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抱起嬴上了楼。 这回他是真累得不行了,强打着神也嬴包扎好伤口,倒上直接睡着了。 睡着很快,但他做了一个漫长又混的梦。 梦中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奔跑,后面好像有人在追他,但他不敢回头看那究竟是谁。 一路上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但大部分的他们都在冷眼旁观,偶尔有人愿意搭理他,却在他停下的时候突然变了脸,把他拖在原地。 辛棠奋力甩开那些人,却突然坠入冰天雪地,目都是苍白冰冷的雪。 他向前跑了很久,身体被冻得僵硬,每一次抬脚都是依靠毅力支撑。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萦绕在心底的危机消失了,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追他的人消失了。 辛棠的脚步慢慢停下来,但他还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他不敢停下,他害怕停下就会永远闭上眼睛。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别墅,在漫天遍地的冰雪中,那栋屋子如同安全屋一般,引着游者走进去。 辛棠麻木的眼神一下子明媚了起来,甚至不知道他在开心些什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跑了进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被黑暗噬了。 窒息涌上来,体内的生气似乎被无名的力量走,让他想要垂下头闭上眼,安静地睡去。 辛棠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他正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箱中,箱子里什么也没有,脚下的土地全是干涸的沙砾。 他变成了这片荒芜之地中唯一一朵玫瑰。 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来给他浇水尽管看不清脸,辛棠很确定他的长相一定很出。 那个男人给他浇水,也会絮絮叨叨说一些话,但辛棠没有力,听不清他说的话,只勉强听到男人说了无数遍喜。 既然喜我,为什么不能救救我? 有些人的让人自由,就有人的是想方设法地掠夺。 辛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次闭眼都无法预料他再次醒来的时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给他浇水的人了。 直到某一天,一双手托起他,动静很大,得他生疼,他睁开眼睛,再次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人终于把他从玻璃箱中取了出来,久违的新鲜空气让他恢复了一点活力,他突然觉得他有机会继续活下去了。 但男人只是随手把他放在一边,将另一朵娇滴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玻璃箱中。 小绯 这一次,他听见了,男人绵悱恻的声音。 嗬!!! 辛棠猛地睁开眼睛,从绝望的梦中清醒过来,冰冷安静的房间让他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好一会儿,他想起那道声音应该属于嬴在梦中被他遗忘的名字,他终于能确定,他确实已经醒过来了。 辛棠缓缓转动脖子到处看了一圈,发现嬴已经不在上了。 他不会还没清醒,趁他睡着时跑出去了吧?! 辛棠有点懊恼他昨晚竟然睡得那么死,掀开被子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裹一件,匆忙跑下了楼。 门还好好关着,他松了口气。 棠棠还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右手的方向传过来。 辛棠侧过头,看见嬴靠在厨房的门口,眉眼间有些恹恹的,但眼神清明,显然是已经恢复了理智。 似乎他一醒来立马就下楼吃药了,难道嬴昨晚魔怔的状态是因为没有吃治疗人格障碍的药物,发病了? 昨天辛苦你了 安小绯是谁?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嬴神微变,垂眸淡声问道:你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是你昨天告诉我的。昨天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我昨天做什么了? 一听嬴什么都不记得了,辛棠的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起来,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昨天抱着我哭,问我为什么不喜你的脸。我可没说过这种话,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安小绯了? 辛棠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等着嬴反驳他,好顺势问出点别的东西。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嬴会了额角,跟他道歉:抱歉我昨天不太清醒。 辛棠:??? 辛棠气得一下子神了,你真把我当替身了?! 你和她很不一样,但有时候你确实会让我想起她。 嬴总是在不该诚实的时候诚实得令辛棠生气。 辛棠想起昨晚那个梦,更生气了,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道:她究竟是谁?你的初恋? 第29章 为什么怕刀? 她是我生理学上的母亲。 嬴的声音中间有一些停顿,但语气并不显得迟疑,显然这个答案是他心中早已存在的定义。 要发生了怎么样不愉快的事情,一个孩子才会用生理上的母亲来形容自己的妈妈? 辛棠不确定他是不是该继续问下去,僵在了原地。 嬴从厨房门口走了出来,拾起沙发上的毯裹在了辛棠身上。 下次记得把外套穿好。 我知道,就是刚才有点着急。 急什么? 我以为你要出去,你的病还没好,出去会更难受的。 说着,辛棠看了一眼门口,昨夜他和嬴在玄关打了一架,最后是以嬴头撞在墙上晕过去为结束,墙上沾着的血迹经过一夜低温,已经变成黑红的的凝固的一团。 你的头就是在那里撞的,辛棠指了指玄关的墙,昨晚你嘴里念叨着什么骗子,还非要出去,我只能这么把你拦下来。 我有没有伤到你? 我还好,你才是撞得比较惨的那一个,要不我再给你换一次药吧。 嬴真的撞得严重的,额角的伤口足有两块指甲盖大小,而且,很难说他的反常和安小绯没有任何关系。 辛棠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从嬴生病的表现来看,嬴从小就缺乏亲密接触与安全,而且嬴还因为安小绯而不喜他自己的脸,说明安小绯对他可能是冷漠甚至是打式的教育。 那么有没有可能,嬴患上分裂样人格障碍就是因为她? 辛棠一边给嬴换药,一边胡思想,发现无论如何,他还是很想知道关于安小绯的事情。 包好伤口,辛棠坐到嬴身边,拉开小毯子把他也一并裹了进来,试探地小声问道:你和她关系不好吗? 不好。嬴回答得很肯定,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她活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恨不得我去死,但偶尔又会抱着我哭,跟我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 嬴回过头,定定地看着辛棠:你说,她究竟是恨我的时候是清醒的,还是我的时候才是清醒的? 她生下了你,我觉得她是你的时候是清醒的。 可是 在漫长得让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嬴闭上眼,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是她被强j后生下的孽种。 像雪落下来,没有任何重量,但冰冷刺骨。 辛棠觉得,嬴会问这种问题,希望得到的答案应该是他的妈妈是他的。 所以他斟酌着回答:她恨的是强j她的那个人,怀孕那么辛苦,她还愿意生下你,说明她并没有把恨转嫁到你身上。 不。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嬴的眼神回归漠然,仿佛那一瞬间的脆弱都只是辛棠的幻想:她生下我,是不愿意放弃我是她人的种的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辛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不用想该怎么安我,我早已经接受这些事了。 她以前怎么对你的? 那不是个令人开心的故事,我会告诉你的,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想知道。 那好。辛棠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想,那可是嬴的过去,也许还是嬴生病的原因,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想知道的。 从昨晚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平地,辛棠松了一口气,瘫在嬴肩膀上休息,但越瘫他越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仔细回忆了起后的事情,辛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我就说总觉忘了什么事!我还没刷牙! 辛棠也不知道他对刷牙的执念怎么这么强,没想起还好,现在一旦想起了,恨不得闪现到卫生间去刷牙,嘴里干巴巴的难受得要死。 他跑得飞快,隐隐约约听到嬴说了句话:早知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辛棠回头问嬴。 嬴也站了起来,我说,我跟你一起。 好吧。 辛棠站在原地等嬴,看见嬴不紧不慢的步伐,故意揶揄地道:今天还要不要我帮你刷牙啊? 好啊。嬴的态度那叫一个坦然,憔悴的眉眼还带着一点笑意,一点也不介意辛棠故意揶揄他的行为。 辛棠的乐趣一下少了一大半,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说还吗? 那棠棠为什么说还呢? 辛棠: 你昨天早上看到我刷牙,也不知道说话,就张着嘴看着我。 说着,辛棠还特意对着嬴做了个张着嘴傻兮兮的动作。 我应该没有棠棠这么可吧? 辛棠无话可说,嬴一清醒,他就不可能说得过他了。 辛棠闭嘴,认真地刷起了牙,安静下来之后,他突然有种奇怪的觉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来着? 就差一点就能想起来了,如果那件事有实体的话,辛棠觉得他已经看见尾巴了,就是需要一点推力才能抓住。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