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于院壁的《待漏院记》,小弟每每读来,每每叹,‘一国之政,万人之命’啊,这样想着,上殿那几步路便如履薄冰。” 赵铭拧着眉看他,这小子居然与他高谈起国事来了? “小弟虽不敢说终为兆民未安、四夷未附而忧心忡忡,却更不敢终只顾着旧仇未复,旧恩未报这般私心滔滔。” 赵铭面渐渐铁青,原来还是指桑骂槐。 赵锦只是咧嘴一笑。 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整带笑的可亲皇子,前提是将他此时越来越肃杀的语气忽略不计。 “大哥的伤……还是忘了罢,总想着反倒落下病,以后天下雨的疼。” 迈步往前,他再不与赵铭并肩,只留下话往后飘来—— “还有河北那茬事,大哥也是明哲保身为宜,让那几位清净清净,最后过个好年。” “赵锦!你——” 身后似有赵铭怒喝传来,赵锦却并未回头,只背着手悠然前行。 北风猎猎,将他的衣角和思绪一同翻搅。 赵励不算暴君,赵铭虽卖权术、同伐异,但因为太蠢了,也不够格算个臣。 他们只是平庸。 可是在这个节点,庸君庸臣可能比暴君臣更可怕。 无毁无誉,无波无澜,无能无知,他们居然就要这样,浪费积攒了三百年的盛世华光。 估计赵铭已看不见他,赵锦赶忙停止装,使劲手,揣进大氅。 背着手是潇洒,可惜太冻手。 他很怕冷。 毕竟每次重生都在秋天,就算他小心翼翼地试错,真真正正地“疲于奔命”,逃过了暮秋的萧索,也难逃寒冬的凛冽。 几乎没怎么见过天。 直到这一世,终于挣了宿业,来一个又一个天。 外祖家没有衰败,反而蒸蒸上。天降一个前九世都没有的兄弟护卫身旁,甚至还找到一个同是穿越的老乡。 一切都刚刚好。 咸鱼了九世的赵锦,忽然意识到:他还想看到许多天,也想看到越来越美的天。 他第一次想争一争。 第154章 一起卧、糖葫芦 对不起,是我的心太…… 预想“小躺一会”的午觉, 却直接被关鹤谣睡到华灯初上时分。 她一睁眼,只觉得晕晕乎乎。 若不是被萧屹叫醒,恐怕能连着睡到翌早上。 “唔……”她想开口, 可声带一颤就疼。 嗓子明明见好, 怎么又重了? 萧屹的额头抵着她的,蹭来蹭去。微凉的触配合着他眼里的担忧,终于让关鹤谣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她无奈叹气,没想到换了个身体,这生病有延迟的习惯还是保留下来了。 需要她顶着时, 她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本古。 可一旦危机解除,就好像脑子里有一绷得紧紧的橡皮筋,突然放松了飞弹出去, 把自己崩了个头昏脑。 她在冬夜里浑身透飞跑奔袭,忽冷忽热, 更别提心拴在九重天的塔尖上摇摇坠,说一句“心力瘁”一点不为过。 萧屹苏醒前她一直守在边,如今得知他无恙,提前透支了太多能量的关鹤谣随即倒下。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别再过给了你。” 她一边埋怨, 对抗着头重脚轻的晕眩想要下,却被萧屹揽住按回身边。他侧着头, 专注地看着关鹤谣, 手自额头摸到脸颊, 把无法言说的怜惜洒每一寸滚烫的肌肤。 关鹤谣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声嘟囔“会传染给你的。” 可就像关鹤谣不想传染给萧屹,萧屹也不想让她独自生病难受,只把人搂得更近些。宽厚的手穿过乌黑发丝,一下下按摩着她的头皮。 关鹤谣舒服得像泡在温泉里, 在险些又要睡着的前一秒,挣扎着从他胳膊下爬出来。 “总得让我去讨碗药喝。” 悲催的府医一之内往万壑园跑了四趟,才打点好那对苦命鸳鸯。 和关鹤谣想的一样,她不过是急受风寒,喝些药休息休息就好。 关键是休息的地方,她和萧屹统一了口供,执意要在一个屋子,就这么守着对方。 府里两位长辈已不去在意什么礼法、规矩,只是用大脚趾想也知这样谁都休养不好,原先并不同意。 可谁知平里最听劝又听话的关鹤谣和萧屹轴到了一处去,而如今情状,谁还舍得不顺他们的意? 仿佛四海九州,碧落黄泉,再没有什么事物应该、再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把这两人分开。 两人就开启了一同卧病在的快乐时光。 一个受伤卧,一个生病卧,虽然卧的是一张,但居然非常和谐。 关鹤谣作为一个睡了能打出整套军体拳的选手,烧得糊糊也没碰到过萧屹伤口,而萧屹虽然正虚弱,也完全没被她传染。 不止如此,两人还各自恢复得快又好,远超众人想象,几位长辈和弟妹也终于放心了。 “这是当然,俗话说‘心平愈万疾’嘛!” 关鹤谣私下和萧屹说道:“而且现代医学都有了论证:心理状态对生理状态的影响至关重要。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不要把刚生下来的小宝宝马上从母亲身边带走,让宝宝在母亲身边多待一会儿能有效减少其哭闹——” 萧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关鹤谣收了声。 ……这例子好像不大恰当。 她尴尬地抻长身体,把自己从萧屹怀里“长”出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 “小宝宝。”萧屹忽然低笑。 关鹤谣戳一戳他的肌,“男妈妈。” “?” 除了那一昙花一现的简体字,萧屹再没有任何现世的记忆闪现。要不是那张字条被关鹤谣好好收起来了,她都要怀疑当时是在做梦。 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结果就是她又被着,给萧屹普及了一些完全不必要的知识。 本以为这种错的表达,萧屹难以接受,没想到他看得很开,只说一句“你喜就好。” “谁喜了?” 关鹤谣红了脸,好像此时正连摸带掐的人不是她,恼羞成怒道:“你还是不说话时比较乖。” “……” 子就是这样,在两人互相占着嘴上、手上便宜的空隙匆匆过去。 关鹤谣这一回生病,才切实意识到她穿越这两年可算是顺风顺水,起码就没生过病。 本来刚穿来时,这具小身子单薄得跟纸片儿似的,她都担心自己挨不过几,没想到居然茁壮成长了。 可见她确实没什么劫难拦路。 而萧屹,也不知是如小九所说“习惯了”,还是真生得钢筋铁骨,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恢复速度却远超关鹤谣。 后者病去如丝,被一个风寒得整哼哼唧唧的时候,萧屹已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仍嘶哑得判若两人,关鹤谣也不知能不能养回来。 他的背和腿都有伤,好在完美避过了中间那段,如今体力恢复了就能坐起身。 家里给他打了个轮椅,偶尔由小九推着,关鹤谣陪着去院里溜一圈。 小九每回推他的时候,总要特别慨地来一句什么“幸好没伤到”,关鹤谣也不知这孩子到底在纠结什么。 待到又过两,关鹤谣风寒终于彻底好了,只是手上烫伤仍在作怪。水泡一点点消得极慢,而初长,疼中透着,难受得她时刻想挠墙。 这些子被当成大熊猫保护的她,自然一次也没进得厨房。 她和萧屹的吃食都是大膳房送来,每掬月还给他们开小灶。 鲜虾豆腐羹、雪梨饼汤、各小花卷、蒸饺…… 掬月得关鹤谣真传,给关鹤谣和萧屹做吃食又尤其用心。这般不到半月,已经把每除了睡就是吃的两人喂胖了。 官场上来的人情客套都被云太夫人和关潜挡下,万壑园每一缕空气都浮动着平静和温馨。 直到这一,赵锦又来看望两人。 他行至萧屹房前,刚要敲门,只听里面传来关鹤谣温柔的声音。 “五哥慢一点,对,这样轻轻地,轻轻地打圈……” 赵锦僵成冰锥子。 他的脸青了又红,先抬头看一眼大亮的天光,又回头看着神如常的小九,终于崩溃了。 “你、你们就让他们这么……?!松澜可伤那么重呢!能行吗这?!” 小九一歪头,“受伤了也不耽误啊。” 赵锦倒一口气,好像也是。 “小娘子,熬到这样就可以了吗?” 赵锦正想飞身逃离,却听里面又传来掬月这句话。 一愣神的功夫,小九已经象征地敲了一下门,而后朗声说着“英亲王殿下来啦”推开了门。 赵锦心有戚戚,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之后被萧屹挖眼珠子,他一步一步往里走,终于看清了屋里三人。 掬月站在桌案边,正看着上面的小锅。 而萧屹坐在轮椅上,关鹤谣并排挨着他坐。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