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身霜白绛袍,面冷淡立在光里,皮肤被光映得透白,有些许的病,眼睛里几乎没什么情绪。 阮明姝忍不住朝他靠近,等快要走到近处,才发现陆衍身旁还有一人。 是张玠。 阮明姝小时候就觉得张玠很像只狡猾的狐狸,笑眯眯的,其实脾气一点都不好。 她对前未婚夫,没什么觉。 她也不在乎张玠会不会因为从前她退婚的事情记恨她,况且当初她说的都是实话。 若是张玠连听实话的心都没有,他还算个男人吗? 阮明姝瞧见张玠就跟没看见似的,她又往陆衍面前走了两步,眼神关切正想问他是不是也病了?脸好生的难看。 张玠不着痕迹往她跟前挡了挡,勾人的桃花眼笑看向她,竟然还十分冒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明姝妹妹,病可好些了?” 她的小脸瘦了一圈,捏起来却也还是柔软。 阮明姝当着陆衍的面不好让自己看起来很娇气,她自顾自生着闷气,挥手拍开了张玠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张大人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张玠故作抱歉,“一时忘记了。” 阮明姝蹙着眉头,小声嘀嘀咕咕说他没有礼数。 一阵朔风悄然经过,陆衍今不能算穿得多,他用拳抵着,低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庞浮起些许红润。 阮明姝听着他的咳嗽声都觉得揪心,没想到他也生病了。 她和他真是好生有缘。 张玠的眼神极淡,嘴角噙着笑意,冷漠的,锐利的。 — 阮明姝回去就让枝请大夫来,要他去陆衍的院子里也看看。 枝说:“先前夫人已经请了大夫去看表少爷。” 阮明姝这才放下心,“那他有好好吃药吗?” 会不会和她一样,嫌药汁味苦,不肯吃。 枝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想了想,她补充道:“表少爷如今是探花郎,府里没人会再怠慢他。” 便是之前,也远远算不上怠慢。 只不过没那么尽心。 阮明姝心里想这倒也是,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想去再看看他。 她这人要做什么事就一定非做不可。 不出意外,阮明姝又在陆衍的院门外吃了个闭门羹。 大小姐这遭被气得不轻,白费她特意奔走这趟。 陆衍就算是块冷冰冰的石头也该开化了啊! 阮明姝瞧见紧闭的院门,咬牙切齿揪着手帕,在雪地里跺了跺脚,说话都还冒着雾气:“你们去告诉陆衍,往后我再也不来找他了,便是求着我来见他,我都不会再来!” 枝倒是希望姑娘从今晚过后就死心。 表少爷这人又冷又狠,无情的教人都觉得害怕。 阮明姝窝着一肚子气回屋,鼻尖被风雪冻得通红,进了暖烘烘的屋子才觉得好受了些。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生气,陆衍凭什么如此不待见她?半点面子都不肯给她。 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也是会伤心难过的。 阮明姝便含着怀的委屈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翌清晨醒了想起昨晚的事还是有气。 她又不是没人喜,凭什么非得在陆衍身上吊死。 好吧,虽然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但是,天底下长得更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 枝打水进屋帮姑娘梳妆打扮。 阮明姝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很乖很听话的人,她只是小脾气比较多,可若你同她好好讲道理,她是会听的。 待梳洗好了之后,阮明姝得去见见她的父亲。 不过今管家却将她拦在了院外,管家的脸也不太好,心不在焉的,“侯爷今身子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姑娘也回去好好歇着。” 听见这话阮明姝更不会离开:“父亲病了吗?” 管家扯了扯嘴角,勉强道:“侯爷不是病了,只是今有些疲乏。” 阮明姝提着的心才将将放下,她说:“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父亲。” 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到傍晚,她又去父亲的院子,依然被拦了下来。 管家的脸十分不好,眉心蹙紧,面凝重同她说了实话:“侯爷还在里没回来。” 阮明姝很天真,以为父亲是被皇上叫进里议事,很快就会回来。 等了两三,她没有等到父亲,而是等来了里的卫军。 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侯府就被卫军团团围住,只进不出。 阮明姝从未见过这种阵仗,鞋子都没穿好就着急忙慌去主院找她的母亲。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母亲也被请进了里,不见踪影。 深夜里,侯府里还是灯火通透。 大太监乃是皇帝身边的宠宦,已经同当今圣上走过了许多风风雨雨,他瞧着脸煞白,快哭又忍着眼泪的阮大姑娘,漫不经心了下拂尘,“阮大小姐不必惊慌害怕,等陛下查明真相,自会将侯爷放回来。” 阮明姝其实已经被吓破了胆,不过她不能让一个阉人看了她的笑话,她如今就是侯府的脸面,她问:“公公,可知道我父亲是出了什么事?” 大太监哪能告诉她,“阮大小姐安心等着便是,若真有什么事,您也帮不上忙不是?” 阮明姝张了张口。 太监已是不耐烦,淡淡打断了她的话,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书房,背过手冷声道:“搜。” 卫军从侯爷的书房里搜了两箱子的东西,带回皇复命。 阮明姝眼睁睁看着他们抬着箱子离开,她一整夜没有睡着觉,第二天早晨里便传来消息。 高侯被牵连进前太子的谋逆案中,已被下了大狱,等候处置。 阮明姝扶着枝的胳膊才没有跌倒,她的心就像是被攥在旁人的掌心,用力的往深处拽。 侯府里一片死寂。 阮明姝匆匆忙忙跑去找她的二叔,可二叔闭门不见。 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侯府的人,尚未有定论,他当然不会蹚这个浑水。若是皇上只是为了寻个由头处置侯爷,其他人自会相安无事。 侯府的爵位,说不定还会落在他的头上。 这种时候,他自是要袖手旁观,作壁上观的。 阮明姝从二叔的院子里出来就碰见了她的弟弟,阮敬辞的脸也不太好看,紧绷着脸,皮肤雪白。 阮明姝心想他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平时只会读书,父亲出了事,心里肯定害怕。 她走上前,不太愉悦的抿了抿,“你怎么不在书院里念书?” 阮敬辞面无表情的,看不出什么来。 阮明姝打起神安他说:“你别怕,父亲不在,便只有我在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阮敬辞半点都不怕,他对嫡母,自是恨之入骨。 对父亲也没什么情。 他的嫡母,只生了阮明姝一个女儿,膝下无子。 便在他母亲刚生下他的那天,赐死了他的生母。 若不是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告诉他这件事,阮敬辞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何况,阮敬辞知道陛下此番并不会要了他父亲的命。 他听着这位不怎么聪明的姐姐说的这句话,心里复杂,自己明明吓破了胆,还强撑着来安他。 阮敬辞抿:“我不怕。” 阮明姝心不在焉嗯了声,只叫他好好读书。 她得想办法见上一面她的父亲。 侯府遭了难,莫说先前上赶着巴结她的人,便是连亲戚都不怎么想搭理她。敷衍了事,谢绝见客。 阮明姝是绝不会低头四处求人的,要她将脸面放在别人跟前让他们踩,这绝无可能。 便是她肯放下身段四处去求人,除了被人偷偷嘲笑,毫无用处。能帮得上她忙的人屈指可数。 阮明姝忽然想到了献王的弟弟。 他正好在刑部做事,叫他通融通融,让她去牢狱里探望她的父亲,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 阮明姝此刻有几分懊恼,虽见过几次面,她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也不知道他是哪个王爷。 不过,这正巧。 那人又叫他的随从过来送书,也不知他这是什么怪癖。 头正高,有些晒人。阮明姝站在台阶上叫住魏广,居高临下:“我要见你们主子。” …… 一辆马车悄声无息驶入巷子深处。 少女被人搀扶着缓缓下了马,经过几道门,又被引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小院。 阮明姝在半路上想起来了男人的名字。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