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耳边回响着无数人或哭泣、或咒骂、或惨叫的声音,如同无数魂钻进梦魇深处,无法摆。 不过至少比闭着眼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尖叫要好一点…… “这就是你的全部力量吗?” 不知愁的气息突然从舟向月耳边一闪而过,是恶意的嘲,“你怎么这么弱?哦对,我害得你还没复苏对吧,好可怜啊……” 舟向月猛一抬手,切断了一道直直向他面前咽喉袭来的血线。 鲜血迸溅在他脸上身上。 “这种小孩子把戏就不要跟我玩了,”舟向月微微气,面不改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不知愁。” 他需要聚会神地应付光影错间无孔不入的血线,以及耳边纷纷攘攘的杂声音,没有注意到那些血线迸溅出的鲜血落在他身上,仿佛活物一般缓缓地渗入了苍白的皮肤之中。 “哦,是吗?” 不知愁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银白长发如云般一闪而过。 “你是天灵宿对吧,”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在飘渺不定的蝶翼光海中游移,“就算不看不听,也可以凭本能避开危险,真不错……但如果危险太多、太快,你连本能都追不上了该怎么办?” 眼前斑驳的光晕忽然一闪。 舟向月的瞳孔里骤然映出数不清的血线,织成鲜血的茧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他双手十指攥紧,不可计数的白骨像逆升的星群一样面直上,刺破铺天盖地的血网。 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前忽然一花。 一个红衣黑发的身影逆光出现在他面前,与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舟向月……” 舟向月浑身骤然绷紧,呼一窒。 一道鲜血的洪汇成箭镞的形状,在这个刹那卷起狂风,在剧烈的光晕中直冲他心口而来! 噗嗤。 血刃深深没入.体之中,却没有一滴血出来。 一双冰凉的小小手臂猛地抱紧了舟向月的,又渐渐松开。 舟向月伸出手,抱住了他身前无力滑落的洛平安。 血刃完全没入了小鬼的心脏,从外面看只有一道细细裂口,甚至没有一丝血迹。 噗—— 银发白衣的身影突然显现在蝶翼的光海中,不知愁吐了一口血,脸都是震惊和愤怒。 “是你?!” 他眼猩红,声音甚至发着颤,“你竟然来保护他?!” 洛平安在舟向月的怀抱中转过头,漆黑的大眼睛里落下血泪:“不许杀他!” 不知愁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脸上肌狰狞搐,似乎又想笑、又想哭、又想怒吼,暗红血不断从嘴里涌出,整张脸扭曲可怖:“你知道他是谁吗?!” 同样暗红的血也在连续不断地从洛平安的眼中和嘴中溢出,沿着脸颊滚落,落到舟向月的衣服上。 他攥着舟向月的袖子把头靠在他怀里,对不知愁恶狠狠道:“他是我师父!” “师父?……哈哈哈,师父?!”不知愁终于嘶哑地狂笑出声,好像听到了一个地狱笑话,“你居然相信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相信师父!”洛平安拼尽全力死死瞪着他,但随着血滴落,小小的身躯在逐渐变得透明,“你是坏人!” “好,好,好……” 不知愁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疯狂的猩红,他一抬手,手中出现了一把银白的匕首。 他猛地将匕首进太,接着用力一拔,竟从里面出了一团如同淌的银白星辰一样的雾气。 雾气随即化成闪烁着银紫光芒的蝴蝶,向洛平安飞去。 但蝴蝶还没飞落到洛平安脸上,舟向月抬手一挡,捂住了他的眼睛。 白骨飞出,一眨眼将蝴蝶切碎成了许许多多散落的莹□□末,被风一吹漫天飘拂。 舟向月一转身,自己挡住了那些飘向洛平安的荧粉。 “你为什么不敢让他看?” 不知愁呛咳着吐血,疯狂大笑起来,“不过是一段记忆而已,你在害怕什么,无君?!” 舟向月充耳不闻,一挥手便有数不清的白骨如箭雨飞出,向不知愁袭去。 而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洛平安,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睡吧,平安。这只是一场梦。”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洛平安冰凉的小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如雏鸟一样惊恐又眷恋地盯着舟向月:“……是梦吗,师父?” “是梦。”舟向月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边涌出的血。 可惜太多了,越擦越多。 洛平安的声音低得几乎没有了,他无力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眼睫还在颤抖,“……会醒吗?” 舟向月微笑起来:“会醒的。” 他冰凉的指尖落在洛平安光滑的额头上,轻轻画下一道符咒。 就像是一只蝴蝶。 蝴蝶画完的时候,仿佛一阵风吹过,怀里的小鬼变成了散落的梅花花瓣,随风而逝。 “你……不愧是你……” 不知愁跪倒在地,他脸身都是血,死死盯着舟向月语无伦次道:“原来如此……原来这你也算好了……所以你会带着他来,用他来杀我……好,好啊……不愧是神……无君,舟向月,你不得好死……” 舟向月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淡然点头:“谢谢,你也是。” 咔嚓。 那是芥子域碎裂的声音。 舟向月眼睛微微一眯,手里再度出现了那串暗金的铜铃。 他一晃手腕,叮铃铃。 这一次,铜铃的声音响起了。 空灵的铃声刺破光怪陆离的幻境,黑暗骤然在这片光溢彩的光影中撕开一角。 不知愁仿佛猛然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浑身一震,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蜷缩在地,四肢绷紧却动弹不得。 “小无兄弟?!” 付一笑的声音传来,“不知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一笑一行人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脸惊诧。 舟向月指了指跪倒在地开始慢慢变得透明的不知愁:“这是不知愁的魇。嗯,应该算是解决了吧。反正快消散了。” 虽然让他消散的方式暴力了一点。 司马博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卧槽!大佬!您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楚千酩则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铜铃,呼急促起来:“等等,那个铜铃,那不是……” 是他的心理影,毕竟之前有人跟他说这是死人手上戴的铜铃,之后他还不得不自己戴上,令他终身难忘。 “这个啊?”舟向月晃了晃手中的铜铃,“铜铃,能克他。” 楚千酩觉呼不畅,艰难道:“……梨园梦那个魇境里的铜铃?但那个铜铃不是为了制……那个……” 那个被人剥了皮换成熊皮的小孩。 付一笑猛然觉一股凉意自心底窜起。 之前楚千酩因为擅自进那个远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魇境被他罚了,他也后怕不已地仔仔细细问了他一遍里面的细节,所以知道里面的许多细节。 包括这个铜铃。 舟向月点点头:“是啊,不知愁小时候在佛心镇的宋家戏班待过。在那里,他的名字叫梅生。” 付一笑如遭雷击:“所以……他用蝶生蛊是,是因为这个……” 舟向月点头:“是吧。” 蝶生蛊用于易容,以前通常是隐姓埋名躲避追杀的人才会用。但因为用蝶生蛊换脸极端痛苦,加上易容术的发展,这种法术几乎已经失传了。 但蝶生蛊,是唯一能让人生出新的皮的法术。 巧的是,师从蛊师莫黛的钩吻会这种蛊。 她在离开曼陀的那几年里曾跟着许多不同的人出去闯,其中就包括去佛心镇放了火烧杀抢掠的那伙人。 在那里,她遇到了奄奄一息的梅生。 他被人活剥了皮,又给他裹上熊的皮,用术让他的血与熊皮长在了一起。 钩吻问他,想不想活,怕不怕痛。 梅生的回答是,怕,但他想活。 活着,哪怕猪狗不如地活着,才有希望。 于是钩吻在他身上下了蝶生蛊,蛊虫啃噬了他全身原本的皮,又催生出全新的人皮。 在整个痛苦的蛊发和恢复期,他浑身溃烂、面目全非,小孩子看了都会做噩梦。 所以那时候,别人叫他阿丑。 但最后生出来的,却是一张绝美的人皮,那也是钩吻最得意的作品。 不知愁后颈上那幅黑白曼陀罗,就是钩吻所用蝶生蛊留下的符文。 那朵曼陀罗一半是花,一半是蝶。 梅花落,蛊蝶生。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