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倚着左边王座的扶手,头颅稍垂,极其俊美消瘦,一身冰冷死气。 再细看,心脏忽然便悬到了半空,没着没落地重重一跳,捶得心口生疼,几乎吐出血气。 “殿下……”声音颤颤,她踉跄着想要上前。 不过几未见,她曾一时不曾认出他来! “咳。”身后和身侧同时传来咳嗽声。 颜乔乔后知后觉环视一圈,看到帝君与君后也在这间墓室中,这二位眼眶乌黑,神平静而憔悴。 “见过帝君,见过君后。”颜乔乔施了个凌的礼,视线不离那一边,“殿下他……他怎么样了?我能帮上什么忙?” 她已看清了他的样子。 苍白消瘦,角凝着干涸的血迹,像极了前世病重时的模样。 他一定吐了不少血,只是穿着厚重的黑底暗金袍,看不出那些落在身上的血痕。 颜乔乔想到那一,沉舟高高兴兴告诉自己,殿下穿着很正式很好看的觐见服饰入去。那仿佛还是昨的事,转瞬间,这个人却已伤成了这样。 她抿紧双,心间酸得发苦。 帝君扬手,出浩瀚雄浑的纯白道光,替公良瑾驱逐身上的死息,守护他的躯体。 君后沉声道:“此阵,专为少皇瑾而设,攻他道心。幻阵凶险,六间他已吐血七回,再吐个两回,恐怕身体便要垮了。届时,更是万分险恶。” 颜乔乔抿住,认真地听着。 君后看了她一眼,眸光有些复杂:“我与帝君、院长都已试过,却无法进入阵中助他。思来想去,能够入阵之人,恐怕只有他道心……” 帝君收回道意,扶咳嗽。 君后急忙打断了话头,上前轻轻替他拍背止。 院长挥着烟斗走上前来:“颜二乔啊,你与少皇瑾同是我门下,素情也好,说不定就能进得去——反正试试也不要钱。只不过连少皇瑾都被困住的阵,必定是凶险万般,你若进去了,哎,搞不好就是表演一个死而同。” 他环视一圈周围墓室,表情居然有几分欣。 大概就是“应景应景,十分应景”的意思。 “我去。”颜乔乔不假思索,“如何去?” 君后往帝君怀中偎了偎,神复杂之极。似叹息,似慨,也似无可奈何。 帝君叹息着开口:“阿瑾之前,求了我与他母亲一件事。倘若你们能够回来……应了也无妨!有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你们扛一扛。只要回来便好。” 颜乔乔并不知道殿下求的是什么事,此刻也无心顾旁的,只道:“我定竭尽所能,助殿下平安归来。” “那就不说废话了。”院长叼着未燃的烟斗解瘾,从牙中挤出声音,“此阵与梦道之境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当然也有不同。幻里不知身是客,进入幻阵,应该没有现世的记忆——否则以少皇瑾的定力,不可能被攻心。” 颜乔乔飞快地点头:“嗯!” “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晓得,你进去之后没有记忆,提点教导你也没用,那就听天由命吧!”院长很无赖地甩甩手,“准备好了?那我要送你进去喽!” 颜乔乔眸光微凝:“嗯。” 她的心中倒是浮起了一丝异样的觉。 院长、帝君和君后的态度,都在向她传递一个信号——他们似乎认定她能够进入殿下身处的幻阵。 这个阵,用以攻殿下道心?殿下的道心,难道与她有什么关系吗? 院长全力施为,她的身体轻飘飘地浮起来,落向王座上那个消瘦苍白男人的怀抱。 她定定盯着他。伤成了这样,仍是眉目如画,致无双,更增了战损般的绝美。 ‘殿下……我……’ 思绪忽然停转。 【梦里不知身是客】 颜乔乔被一阵又一阵令人烦躁的风铃声吵醒。 呜呜嗡嗡。 她睁开眼睛,看见榻旁边坐着一个俊美高大的青年。 颜乔乔一怔。 他冲她笑开,道:“醒了?今听闻少皇殿下要在蕴灵台带病讲法,可有兴趣过去凑个热闹?” “……” 颜乔乔好一阵恍惚。 此情此景,仿佛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何时经历过。 第80章 我有一问 庭院中,树风铃簌簌晃动。 颜乔乔下意识环视自己的屋子。 眉头一皱、又一皱。 她屋中的摆设被置换了许多,惯用的银泥红炭炉、边缘磨得油亮的梨木置衣小屏风、老旧的青州红木衣箱……全都不翼而飞。 换成了大西州的东西。大西州惯用青铜配大黄,因为与西梁接壤,文化相融,所以图案多多少少带着点异域风情,大方块脸的图腾、野的蛇纹、黄金与巨眼。 很霸道,让这间小庭院变得像个小西州。 颜乔乔心头浮起了说不出的怪异、违和。 哪里……不太对。 她怎么能容忍别人她的东西? 恍惚回忆片刻,她记起来了。在这一段很长很长的子里,她浑浑噩噩,万事俱不上心,本没有力去理会周遭发生了什么。 就连庭院的赤霞株被斩落花枝、挂上讨厌的风铃,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思绪一动,落到那个醉酒混的夜。 她以为做了一场不敢想的美梦,哪知梦醒时分,永坠冰窟。 在那之后,她总觉得自己时刻被黑暗的水包围,双肩和腔总是紧紧地收缩。她害怕旁人触碰,害怕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害怕睡也害怕醒。 韩峥不是救命的浮木,但是她没有力气推开他,只能任凭他出现在她的身边,干涉她的一切。 她的心,生了一场很重很重的病,直到今一觉醒来,忽然大病初愈。 那些悲苦哀愁,仿佛不值一提。 颜乔乔怔怔眨了下眼睛。 “怎么呆呆傻傻的?”坐在榻旁边那人抬起手,抚向她的头发。 颜乔乔虎躯一震,急急闪避。 那只手落到了她的枕头上。 她下意识地想,枕头要换掉。 “呵。”他失落地垂下眼睛,看着那只落空的手,低低地笑,“反应还是这么大啊,别怕,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脑袋。” 颜乔乔心道,摸你个头。 转念一想,他可不就是想摸她个头? 她谨慎地微微抿住,没有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奇怪。 她思忖着开口:“方才,你说什么?” 说话时,她觉到一阵虚弱袭来,气若游丝。 这段漫长的子,她情绪抑,胃口全无。白没有正常进食,夜间又屡屡惊醒,整夜整夜睁眼看天亮,身体被自己折腾垮了。 韩峥轻轻扯了下角。 他用平缓的声线说道:“我说,今少皇殿下在蕴灵台讲法。你身体不适,想必也没兴趣出门,便好好歇息吧,我回来时,给你带益气补身的西州玉珍汤,如何?” 用的是询问的口气,实则强势作主,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倘若是昨,颜乔乔只会无所谓地点点头,麻木留在院中发呆。而此刻,她清清楚楚地觉到口涌起了热,指尖动得隐隐发颤,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蕴灵台。 她动了动,正想说去,目光忽然触到韩峥霸道微眯的眼睛。 心中一动,直觉告诉她,韩峥会用一百个理由阻止她去蕴灵台。 她此刻身娇体弱……好汉不吃眼前亏。 “哦。”她垂下眼皮,低低地应。 韩峥意笑开。 他仿佛漫不经心地提了提另外一件事情:“秦妙有不是一直想做少皇妃么,她没戏了。你一向看她不顺眼,说这事,让你幸灾乐祸一下——开心点,别总闷闷不乐。” 颜乔乔迟疑地动了动眼睛:“什么?” “秦妙有这人,”韩峥哂笑,“看着碗里,惦着锅里。心心念念想嫁皇室,又舍不得身边那群跟虫。昨可好,被赵晨风强亲了脸,脏了,皇族眼高于顶,容不下一个不干净的女人,所以说她没戏了。” 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说着秦妙有,却像是在教训另一个人。 他用手掌撑着榻边缘,凑近了些,盯着她的眼睛道:“痴心妄想破灭了,好笑吧?” 颜乔乔面无表情:“不好笑。殿下本来也看不上她。” 韩峥:“……” 他的表情有些受挫,眼角跳了跳,憋出一句“我走了”。 颜乔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头泛起冰冷的厌恶。 她记得,韩峥时不时便会这样侧敲旁击地提醒她,她脏了,这辈子只能跟着他。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