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纱质的光、莹润的大地、香般的空气、珠般的河,以及,真正全然盛放的花。 而此刻,周遭只有白茫茫的枯雪与裂的大地。 手中的黑藤干瘪萎缩,两滴晶亮的泪珠停在藤蔓中段,泪珠下方,黑死的藤蔓表皮似有破裂。 身旁白氅微动,公良瑾抬手,替她拭掉脸上的泪痕。 他静静看着她,没有出声询问。 她抬起眼睛,触到他温和的黑眸,心中忽然涌起难言的情绪。 她道:“它本来不会败,却因为惜花而死。在它死后,花也被尽数摧残。” 公良瑾,你可千万不能犯同样的错啊。她心中这样想。 “好,我知道。”他温声开口。 于他而言,颜乔乔的心思就像写在白纸上一样。 “还有,”她义愤填膺道,“飞升好伤灵气啊!” 枯竭的世界,数千年都未能复原。 公良瑾眉目不动:“金血兽王飞升?” “对,我亲眼看到了。”颜乔乔双手比划着,将那一幕飞升景象描述得绘声绘。 公良瑾轻轻颔首,若有所思。 颜乔乔手上并未闲着,她不断向枯死的黑藤花蔓渡入“生”,双眼一转一转。 这株黑藤花死了数千年,自然没有她的赤霞株好救。 她怔怔回忆着曾经温暖美好的雪原,心中暗想,同样是飞升,公良先祖飞升的昆山,却成为大夏境内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如此,西梁神、南越巫祖,难道都与金血兽王一样,是曾经的飞升者? 若飞升者是神,冰壶为什么说大夏无神? 在她胡思想之际,指间忽地传来了微弱的动静。 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在观看神战时掐住黑藤,忘了松开。死藤都快被她掐活了。 颜乔乔:“……” 神讪讪,抱歉地撒开黑手。 一连数个时辰,她持续渡入生,黑藤却没有明显的反应。 公良瑾在她身旁搭上案桌,看舆图、定计划,偶尔还翻一翻那卷黑底烫金书,继续往后做批注。 一时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滋味。 傍晚时分,数道人影陆续返回,送来一株株透明的无莲。 这便是修补神魂的灵草。 条件简陋,无法将它们制成药膏。颜乔乔也不讲究,接过来便置入口中,牛嚼牡丹。 公良瑾侧眸淡笑:“怎不惜花了?” 颜乔乔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分情况!”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冰雪莲,只见它透明无,仿若冰雕,莲瓣厚厚实实,有些像海棠。 口偏干,一丝一丝泛着甘甜,像极了果脯。 公良瑾抬手接过她吃剩的半片莲瓣,置于齿间缓缓地咬。 长眉微蹙,问:“还甜?” 颜乔乔把脑袋点得斩钉截铁:“甜!”她把身子歪向他:“你觉得不甜?” 公良瑾摇头:“不甜。” 颜乔乔瞬间炸:“我咬过的花瓣你竟然说不甜?你是不是嫌弃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真心!你……” 公良瑾:“……” 他果断用无莲堵住了她的嘴巴。 颜乔乔:“啊唔。” 想想从前,赵玉堇用食物堵她嘴时,都是徐徐图之,把香味俱佳的食物放在她的掌心,引她的注意力。 如今倒好,直接上手了。 暴! 她谴责地瞪了瞪他的薄,背转身,嘀嘀咕咕说他坏话。 身后时不时传来男子轻缓的低笑。 颜乔乔发现,自己的道法又进了。 这一回,她恍惚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从竭尽全力凝个没有花纹的金砖,到她用灵气凝出“伪身”并纵它一圈圈化开骗过江白忠那样的高手,中间,似乎只隔了一碗无莲膏。 ……所以限制她成为绝世强者的,真是她脑袋里装的木头? 乔木颜震惊无措,难以置信。 掌心的生更加碧绿莹润,渡入枯藤时,她能够清晰地知到它们在茎杆中动,一点一滴浸润枯竭的植株,催发它的生机。 一名斥候忽然来报。 “殿下!”白衣斥候眉眼染霜,“有一队神啸兽骑正朝此地而来,即将抵达!” 颜乔乔心脏一跳。 公良瑾眉眼淡淡,扶案起身,对颜乔乔道一句“无事”,便随斥候走向谷外。 她全然信任他,却也知道对付那些兽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口发紧,泛起焦灼。 她深一口气,催动经脉中的灵气,全力以赴! 灵气迅速消耗,大股生涌入黑枯藤。很快,经脉与脑仁传出针扎般的刺痛。 放眼一扫,只见谷地中的侍卫一个接一个起身掠向谷外。 颜乔乔抿紧了,把自己榨到极致。 脑海传出琴弦紧绷的嗡鸣,肺腑泛起火辣辣的钝痛,深层次的疲惫席卷周身。 就要力竭了! 她这人,有点一筋。 明知无望,却依旧咬着牙,执意向前冲。 一息……一息……一息…… 冰天雪地中,额上竟渗出了汗滴。淌过眼睛,像泪一般滑过脸庞。 “扑簌!” 落在了枯藤上。 就在这一霎,两处破裂的表皮彻底绽开!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朦胧间,看见表皮下方钻出了两枚细小的黑藤尖。 如铁树开花。 她微微失神,一时竟是反应不过来,忘记了欣喜,只继续从自己干涸的经脉中挤出灵气,渡给眼前的小苗。 在生的催动下,这两枚新芽迅速蹿到三寸长。 然而颜乔乔的灵气即将彻底枯竭,脑海传来阵阵眩晕。 她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还是有点用嘛……”她隐约听到了一个神念嘀咕声。 旋即,至为纯庞大的灵气,陡然涌入她的身躯! 灌顶一般。 颜乔乔心头惊跳。 如今她对天地灵气已十分悉。若把她原本的灵气形容为缥缈云絮的话,那此刻灌入她经脉的,便是金子凝成的水珠,坚固凝实到了本无法想象的程度。 倘若……她此刻收手,将这一波灵气据为己有的话…… 恐怕足够将她送到宗师境不止! 颜乔乔眨了眨眼睛,催动金珠般的灵气,愉快地在经脉中奔。 运转一周之后,她再度将“生”渡入黑藤。 陡然间,两道黑苗蹿出一丈有余,冒出一枚枚小花芽! 颜乔乔兴奋得两眼放光。 这种成就的觉,栽过花草的人都能了解。 她受到了励,一身灵气呼呼运转得更加畅快,大股大股生渡入藤中,让它不断出新枝,蜿蜒盘旋向四面八方。 灵气即将耗尽时,放眼望去,黑藤已快要爬谷地。 虽然稀疏些,也未开花,但看上去也有几分像模像样。 “我就不信她真不贪婪……”神念中再度传出嘀咕。 旋即,一股远比方才更加纯的灵气涌向颜乔乔。若说上一次的灵气是水,那这一次的凝实程度便堪比金石。 它们在经脉中运转,发出金沙卷石的悦耳声音。 这一波灵气,恐怕能把她送上大宗师之境。 颜乔乔惊喜不已。 她催动灵气,周身翻涌着灵力旋风,鼓起她的衣袍和头发。 更加茁壮的生涌入花藤,顷刻间,它们顺着山壁往上攀爬,像一件藤蔓衣裳,覆住黑血王的尸身,翻向山的另一侧。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