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男人气急败坏的吼声传来:“谁啊?谁!我的脸!快给我看看,是不是抓坏了?……什么野猫?明明是从墙上跳下来的,肯定是这家人!走!” 哒哒的马蹄声远去,像是朝后门去了。 余慧心急忙招呼众人:“去后门看看!” 这里离后门不远,一行人匆匆赶过去,将门一开,就见外面停着一匹骏马,一名小厮站在门口、正打算敲门,他身后站着一位锦衣公子、拿手捂着眉骨。 余慧心一见,这特么不是裴聚宝?! 她转身就跑。 裴义淳大叫:“你给我站住!” 余慧心脚一晃,犹豫了一下站住了,转过身紧张地站着他。 裴义淳将手从眉骨上拿下来,出额上的两道爪痕。他见指尖上有点血迹,顿时气炸,握紧了拳头就要往里冲。 捧砚急忙将他拦抱住:“少爷!少爷!这是别人家啊!” 裴义淳愣了一下,赶紧往外退了两步,隔着门槛对余慧心吼:“又是你!上次害我输了二两银子,现在还拿猫暗害我!” 余慧心心一沉:他果然记得二两银子的事…… “赔钱!”裴义淳大吼,伸手摸了下受伤的眉骨,“我要是破相了,我我我……我看你怎么赔得起!” 余慧心紧张地绞着手指,想了想决定当做不知道他的身份,佯装镇定地道:“公子,是我不对,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取钱,你看多少合适?” “我——”裴义淳愣了愣,他虽然整天舍不得往外掏银子,但实在对物价没谱,只好扭头小声问捧砚,“多少合适?” 捧砚一阵无语,随口道:“二两吧。” “二两”可不是美妙的字眼,裴义淳难免想起那输的二两,顿时心得不得了。 得一次补回来! 二两加二两就是四两,勉强够个本,所以至少得五两! 他朝门内伸出手亮出五手指:“我看就……五十两!” 呼——果然五两还是让人不啊,说出五十两就舒服多了。 余慧心咬牙:尼玛以现在的物价来算,五十两相当于后世的五万块了,你不就一点小擦伤?五万块是想买纱布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吗? 要不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她肯定请官府裁决,给两百文不能再多了! 但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啊!据说皇帝还很喜他来着…… 余慧心只好对紫兰说:“你去取五十两银子来。”然后又对裴义淳说,“你等会儿啊~” 裴义淳倒不好意思了,扭头看了看自己的马,回头时不敢再往她脸上看:“别以为我坑你啊!我的马受惊了,你知道这马多贵吗?”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余慧心在心里翻白眼。 裴义淳一窒,突然拱手行礼,像个翩翩佳公子:“上次无意冒犯小娘子,你……你就少给二两吧。” 余慧心一阵无语,摆摆手说:“我不便在这里久待,先告辞了。你放心,一会儿会有人把银两送来。” 裴义淳理解,两人这样面对面有些不妥。幸好她成过亲,又有大批下人在,倒没那么大的忌讳。 眼角余光瞥见她走远了,他才看过去,看到一道纤楚楚、行走如风的背影。 倒是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端庄中不乏干练。他暗暗地想。 …… 余慧心回到上房,段氏和陈氏了出来。也不知道谁嘴快,后门的事已经叫她们知道了。 段氏急道:“你怎么往门口去了?叫下人去不就好了吗?” “我心急豆腐,一时糊涂,忘了。”余慧心叹气,这古代的男女大防真叫人头疼。 “没事了。”陈氏淡淡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段氏也只好作罢,只能勒令下人不准说出去,不然传走了样,说她家闺女在后门见外男,多难听? 余慧心喝了口水,对陈氏抱怨:“谁会想到是裴聚宝呢?他一个高门公子,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地方?还敲了我五十两银子!新仇旧怨,我怕他记恨,只能给了。” 段氏听得心里一跳:五十两银子?能敲回来吗? 陈氏倒是毫无异,用平常的口吻说:“传言那位郑老教过他,若是真的,三节两寿他都该携礼探望,会来这里就不稀奇了。” “携礼?”余慧心哼道,“他会舍得?” 陈氏笑道:“都说了人家是才子,只不过那一个小怪癖而已。品行不好,如何担得起才子之名?他再吝啬钱财,也懂尊师重道。大约在他眼里,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一个子也不能花吧。” 余慧心想了想道:“若是这样,倒没什么可置喙的……不对!他今这礼,算我送的吧?五十两呢,就他那个,够送十回了!” …… 裴义淳牵着马到了郑家。郑老是他的伯乐,在他很小的时候发现了他在画作上有天分。郑老什么都通,但什么都不,也就教人这点强过很多当先生的,教了他几年后觉教不了他了,就给他介绍了一位真正的画家做师父。 他如今能靠画画挣钱,自然念郑老的恩情,每年至少来个五六次,下人都认得他,不必通传,直接将他了进去。 郑老七十岁,须发雪白,躺在后院桂花树下打瞌睡,桂花落了他身。 裴义淳走过去行礼:“老师,学生义淳来看你来了。” 郑老年纪大了,耳朵不灵便,他倒有意说得大声。 郑老从竹椅上睁眼,眼睛倒尖:“你这是被哪家小娘子抓伤了脸?” 裴义淳黑线,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师父还有不正经的时候? 他闷闷地道:“是猫。我好好地走着,天上突然降下一只大猫!也幸亏我没打算娶,不然谁看得上我?” 第19章 郑老乐了,笑得抖落身的桂花:“你又不是女子,还需要一张脸相看人家么?” 裴义淳这就不赞同了:“师父这话有轻视女子之嫌,好似女子没有容貌就不该活一样。” “你——”郑老被他气得一窒,“你倒会为世间女子说话,当怎么又退了无辜女子的亲?” “我——”裴义淳的脸顿时红了,顿了片刻气哼哼地道,“动我珍宝者皆是仇敌,我管她是男是女、无不无辜!” 郑老气得跳起来,像往常他来的时候一样,拿拐杖将他打了出去。 裴义淳出了郑家大门,对捧砚叹气:“师父越来越抠了,每次都不留我吃饭。” 捧砚嘀咕:“那还不是你气的人家……” “你说什么?!”裴义淳耳又不背,气呼呼地对他一吼,翻身上马,往巷外走去。 路上经过余家的围墙,他心里跟猫抓似的,忍不住抬头往墙头上看,赫然看见了先前落到他头上那只猫,大喊一声:“死猫!你给我站住!” “喵——”豆腐一个俯冲,从墙上跳下来,不等停稳就窜进了街心。 裴义淳策马追去,在小巷里跑得尘土飞扬。只是在整个崇贤坊晃了三圈,他却连一猫都没看见! 他怀疑这猫躲回余家去了,经过余家大门,恨恨地往里看了一眼,却不好为了这点小事去找人家麻烦。 …… 午后,余老爷亲自监督布置拜月亭。亭子就在后院池塘旁,打扫干净、摆上瓜果月饼,只等晚上月亮出来,余老爷就好带领全家人祭拜。 从前的余七巧不参与亭子的布置,而是跟着女眷一起做糕点。 但余慧心对做糕点不在行。 上辈子她勉强能煲个汤、炒个菜、熬点稀饭,而点心不管中西,照着食谱做出来都是黑暗料理!她又对所谓的“拜月亭”兴趣,就跟着余老爷走了。 余老爷喜她亲近自己,但又担心她身体,嘴上便有点嫌弃:“你跟来做什么?天冷了,小心伤风。” 余大哥跟着道:“你不如去看看豆腐回来没有。” 余慧心听到豆腐就心疼,就好像裴义淳听到二两银子一般。她捂着心口说:“我的豆腐怕是丢了……” “那就再养一只。”余大哥也是疼妹妹的。 “不要!万一它回来了呢?它找得到路的。” “你倒是长情。”余大哥打趣,被余老爷瞪了一眼。 余慧心回家后过得自由自在,沉于猫、码字,不知道余老爷和段氏在担心她的心理状况,怕她对王腾宗放不下。现在余大哥还说什么长情,余老爷想打到他长情! 拜月亭在池塘边,就是普普通通的亭子,余慧心平常散步会路过。旁边的池塘小,打理得不勤,水面上常有枯枝败叶,算不得风景,她都懒得驻足观看。 给月亮准备的祭品也普通,至少在后世的余慧心看来是这样。 余慧心便觉得无趣,想回房了。 余老爷亲手摆瓜果,摆出意的模样后,在余下的水果里挑出一个新鲜漂亮的石榴递给余慧心:“巧儿,站这么久,是不是想吃啦?拿去吧。” 余慧心才不想呢,石榴难剥,吃起来又不得劲。特别是上辈子坐在电脑前还要握鼠标的时候,她最不想吃的就是石榴! 不过余老爷递给她,她自然接了,甜甜地笑道:“谢谢爹。” 余老爷顿时乐开了花。 “老爷——”一个小厮沿着池塘跑过来,手中抱着一个竹篓,“老爷老爷——” 余老爷板起脸:“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老爷大喜!”小厮跑到跟前,气吁吁地将竹篓往他面前一送,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余慧心拿帕子挡住鼻子,伸长脖子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螃蟹!整整一筐的螃蟹,还在爬呢! 小厮喜滋滋地道:“郑家派人送来的,说回赠我们。” 余大哥喜不自胜,看着余老爷道:“郑老这是愿意收圆圆了?” 余老爷看着螃蟹觉得嘴巴疼,皱眉说:“不一定,但也是好兆头。晚上吃过饭,你带圆圆去请个安吧。” 余慧心说:“我去告诉母亲和嫂嫂,看她们怎么安排这蟹。” 当然是清蒸、水煮。 煮的时候加紫苏,吃的时候蘸醋、配菊花酒,还有两三件帮助吃蟹的工具,虽不如蟹八件,但也能勉强将蟹吃干净。 不过不管怎样,吃蟹都很费事,余老爷上次就是受不了,一急直接咬,才不小心把嘴割了。 今天他就不吃了,说什么都不要。MmCZ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