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着女儿明媚的笑颜,谢钧这个“慈父”不便嫌弃厨娘工钱太高,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厨娘厨艺颇佳,以后我和元亭回府,也让她掌厨。” 谢明曦歉然道:“当我在鼎香楼请她来做厨娘便已说定,她只做我一个人的饭食。” 谢钧:“……” 一个厨娘,谱倒是摆的不小。以为自己是御厨不成! 好在贴心的女儿很快又说道:“父亲觉得饭菜入口,以后回府便来锦阁一同用饭。” 至于谢元亭,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就别来碍她的眼了。 谢钧一时未留心这句话中暗藏之意,笑着点了点头。 刚动了两筷子,从玉便面古怪地来禀报:“启禀三小姐,大少爷来了。” 谢元亭不是在兰香院吗?怎么跑到锦阁来了? 谢钧有些诧异,张口便道:“让他进来。” 从玉没敢应下,迅速瞥了谢明曦一眼。小姐曾经吩咐过,没她的首肯,任何人不得擅进锦阁。 谢明曦并未当众拂谢钧的颜面,略略点头。 从玉这才领命退下。 …… 过了片刻,谢元亭走了进来。 谢元亭生了一张好皮囊。可惜,相由心生。那张英俊的脸孔,总浮着几分令人憎厌的高傲。 谢元亭不自觉地模仿永宁郡主的骄傲冷漠,可惜形似神不似。昂头,目中无人,一副欠的德行。 便连谢钧,看在眼中也有些不快,沉着脸训斥:“你那是什么表情?一副谁都对不住你的模样!不想待在谢府,你便去郡主府,到你嫡母身边去。” 谢元亭:“……” 连着数挨骂的谢元亭,心中憋了一肚子闷气。不过,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随意顶嘴。 数前挨的那几巴掌,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一想到那情形便觉得脸孔痛。 谢元亭低下头:“父亲息怒。” 谢钧轻哼一声,张口问道:“你不在兰香院待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谢元亭当然不会说自己嫌弃丁姨娘动辄哭哭啼啼,闻到饭菜香气,灵机一动:“我想来陪父亲和三妹一起吃晚饭。” 其实,他是气不过父亲偏心,走到一半又折了回头,来了锦阁。可惜还没闹腾,就被谢钧下了气焰。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哦?大哥当真是想来吃饭么?该不是气父亲偏心,想到锦阁来闹腾吧!” 谢元亭:“……” “牙尖嘴利,当心后遭夫婿嫌弃,被休回府。”谢元亭心中愤愤,恶意地回击。 对一个少女来说,“嫁不出去”和“后被夫婿休弃”是最恶毒的言语攻击。相当于少年被骂“以后娶不到媳妇”和“被戴绿帽子”。 谢明曦呵呵一笑:“这就不劳大哥费心了。大哥还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课业上,争取考一个甲等回来,也能让父亲面上有光。” 每月考试都是乙等偶尔丙等的谢元亭:“……” 谢元亭瞪着谢明曦,目中似要出火星。 谢明曦忽地扁扁嘴,扯着谢钧的衣袖告状:“父亲,大哥瞪我,我心里害怕。” 谢钧皱眉,瞪向谢元亭:“你身为兄长,理当护幼妹。瞧瞧你这副刻薄的嘴脸,哪里还有兄长的样子。” 谢元亭自小到大都是被器重偏的那一个。如今风水轮转,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偏袒谢明曦,心里别替多怄了。忍气声地认错:“父亲说的是。儿子确实不该和三妹生口角。” 这还差不多。 谢钧神稍缓,转头哄谢明曦:“明娘,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谢明曦一脸动:“父亲,你对女儿真好。后,女儿定要好好读书,为父亲增光彩,为谢家光耀门庭。” 是啊! 女儿优秀出众,同样能为他争脸。 莲池书院头名,新生舍长,皇后门生。如此聪慧伶俐的女儿,后前途不可限量。比谢元亭要有出息多了。 想及此,谢钧面愈发慈:“你聪慧又勤奋,想考甲等,不是难事。不过,若想维持头名,却要多下苦功。” 谢明曦乖乖应是。 …… 父慈女孝的一幕,刺痛了谢元亭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谁不想考甲等?谁不想做头名? 他也想啊! 奈何他天资有限,再如何努力,也考不中甲等。在六大书院排名居末的新儒书院里,也只能勉强维持中等而已。 为何谢明曦就这般聪明? 为何父亲将读书天资都遗传给了谢明曦? 大概是谢元亭心底的怨念太过深重,谢明曦忽地抬头看了过来,冲他鼓励地一笑:“大哥,我刚才说那些话,都是真心的,不是有意气你。” “考不中甲等,可见大哥还不够努力。从今起,大哥每回府之后,别再四处转悠了。温习书本,勤练策论。所谓勤能补拙,多多用功总是好的。” 谢钧深以为然,一拍桌子:“明娘言之有理。元亭,以后你每读书到子时再睡。” 谢元亭:“……” 他刚才为什么要到锦阁来?回院子歇下不是好? 在书院读了一天书,回来还要学到子时!简直是要命! 可恶的谢明曦!一张口就坑他! 第101章 传承(一) 谢元亭瞪着谢明曦,双目冒着火星。 可惜,目光再凶,也造不成半点实质伤害。 谢明曦坑了谢元亭一回,心情颇佳,愉快地低头吃饭。 “明娘,你多吃些,吃了早些歇下。”谢钧温柔慈地为谢明曦夹菜,转头时陡然换了严厉的表情:“元亭,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吃饭,吃完了去读书。” 谢元亭:“……” 谢元亭心酸苦,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无人心疼的一颗小白菜。有泪也得往心里。 谢钧发了话,谢元亭便是再不甘愿,也只能老老实实低头吃饭。愤一般地连吃三碗,才搁了筷子。 此时,谢明曦也已吃完了,正和谢钧说着俞皇后授课时的趣事。 谢元亭本想走,听到“俞皇后”三个字,顿时又改了主意,竖长了耳朵聆听。 “皇后娘娘学识渊博,更胜曾为翰林的董夫子。”谢明曦由衷叹:“授课时言语轻松诙谐,妙趣横生。我们坐了半,半点不觉枯燥乏味。” 谢钧笑道:“皇后娘娘年少便以才名着著,自然有真才实学。” 然后,又惋惜地叹了一声:“若为男子,皇后娘娘定能以一身所学傲立朝堂。可惜可惜!” …… 女子才学出众,被人赞叹之余,紧接而来的必是“可惜可惜”。 可惜不是男子,不能参加科举,入仕为官。 可惜不是男子,不能撑门立户,光耀门庭。 可惜不是男子,后总要嫁人生子,身居内宅。 便连中皇后,也要被冠以“可惜”二字。 年少时的俞皇后,女扮男装也要去松竹书院读书。在松竹书院里独占鳌头傲视众人。 顾山长终身未嫁,将所有的力都投注于莲池书院。为莲池书院请来一个又一个腹才学的女夫子,教导出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少女。 这一切,都因不甘。 身为女子,为何天生便低男子一等? 身为女子,为何便要处处隐忍退让? 身为女子,为何要被囿于内宅? 谢明曦笑容微敛,淡淡说道:“皇后娘娘腹经纶,于六艺,更胜世间男子。如今身为中,为天下女子表率。可惜二字,从何而来?” “父亲当慎言!若今之言传了出去,定会被御史言官们上折,弹劾父亲不敬皇后娘娘。” 谢钧也觉自己失言,咳嗽一声道:“我们父女随口闲聊,又岂会传出去。” 谢明曦瞥了谢元亭一眼。 谢钧顿时惊觉,立刻目光沉沉地看向谢元亭。 ……又被亲妹妹坑了一回的谢元亭,浑身一个灵,毫不犹豫地立誓:“父亲今所言,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谢明曦不怀好意地嘴:“郡主问你,你也不说吗?” 谢元亭咬牙:“一个字都不说。” 谢明曦挑眉:“你口口声声都是郡主,将她看得比父亲还要重。你说的话,我可不信。”谢元亭:“……” 他今晚到底为什么要来锦阁?! 谢明曦又面忧地对谢钧说道:“父亲和郡主闹翻了脸,以郡主为人,定然记恨于心。便是大哥不说,只怕这谢府里处处耳目,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也瞒不过郡主。” …… 谢钧眉头动了一动。 永宁郡主手腕凌厉,他这个“丈夫”当然清楚。谢府里的下人,不知有多少是永宁郡主的人。 往也就罢了。他折眉弯,不得不忍。如今已和永宁郡主闹到这等地步,总得提防一二。MMCZx.coM |